第二十六章(2 / 2)

“哦,當官的啊。”程德雲語氣不鹹不淡。

陸岐然笑了笑,“半大點官,就是個閑職,跟西遊記裏頭弼馬溫差不多。”

劉雪芝哈哈一笑,問,“你跟如墨是大學同學是吧?”

陸岐然看了程如墨一眼,“嗯,大學讀一個班。畢業之後斷了聯係,去年同學聚會才又見麵。”

程德雲也不看他,自顧自夾著菜,冷淡問他:“如墨說她流產了,這是怎麼個說法?”

程如墨臉色頓時一變,想要開口,陸岐然卻伸手將她手握住,說:“這事兒是我犯渾,本應該發乎情止乎禮,但當時如墨答應我求婚,高興過頭,一時糊塗。本來想著正好就趁此機會把證領了,但沒想到如墨缺乏黃體素,孩子沒保住……。”他聲音低沉,沒再往下說。

劉雪芝立即安慰:“沒事,你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再說如墨身體也差,還是得先調理調理。”

程德雲冷哼一聲,不滿地瞥了劉雪芝一眼,“你站隊站得倒快。”

陸岐然伸手將麵前白酒瓶拿起來,將杯子斟滿了,“如墨剛剛流產,心情不好,說話一時口不擇言,有所衝撞,您別生氣。我替她喝一杯,跟您賠罪。”

程德雲坐著沒動,陸岐然便維持著這敬酒的架勢,不慌不急。最後程德雲熬不住了,還是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和陸岐然匆匆一碰,仰頭一飲而盡。

本是鬧得幾乎父女斷交,陸岐然竟是生生將局勢扭轉過來。散席之後,出租車上,程如墨忍不住笑說:“我算是見識到男人說謊的本事了,環環相接絲絲入扣天衣無縫,你不去當演員太可惜了。”

陸岐然搖頭,不以為然,“不是我有本事,是你父親處處給你留餘地。他到底是你親人,不是你仇人。”

程如墨冷笑一聲,“要是仇人還好,親人傷起人來更加一針見血。你或許不知道,為了給他生個兒子,我媽三次墮胎一次宮外孕,最後懷都懷不上了,一懷就習慣性流產。我讀高一那年,他還沒斷絕這心思,見我媽生孩子沒指望了,轉頭找了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我媽為這事兒,三天兩頭在家裏哭。她這人性格軟弱,又沒主見,除了口頭上抱怨幾句,什麼本事都沒有。那時候我爸在投資石膏礦,也沒點科學勘探的本事,隨便指著一處荒山就開始挖,挖了大半年,什麼都沒挖到,最後還欠了一屁股債。那小姑娘是想跟著我爸吃香喝辣,這會兒看我爸錢也沒了,立即跑得無影無蹤。最後還是我媽死心塌地跟著她,重新開始承包工程,慢慢地才又好了起來。”

程如墨手肘撐在車窗上,望著外麵,“我有時候都難以置信,怎麼自己生活跟電視裏狗屁倒灶的家庭倫理劇似的一地雞毛。我讀了這麼多年書,我爸沒去參加過一次家長會。後來讀高三,二模沒考好,老師往家裏打電話來,是他接的。接完了就指著我一頓臭罵,然後拉著我算賬,一筆一筆,把我從小到大的開銷算得一清二楚。”

陸岐然沒說話,伸手將她手握住。

程如墨沒掙開,仍由他握著。“我讀初三的時候我爸媽在昆城工作,本來我媽是答應回來照顧我中考的,結果她懷孕了。給我打電話,問我想不想要個弟弟。你說我能怎麼回答?最後他們決定生了孩子再回來,於是整個初三,我就住在學校裏,周末的時候去我父親一個朋友家裏借宿。那時候青春期,女生三天兩頭鬧矛盾。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初中時候尤其不會跟人打交道,結果被寢室七個女生孤立。當然這些事現在看起來都不算什麼,但放在那時候,真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每天睜眼閉眼之前,都想著這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後來我考上江大,有次過年回家,跟奶奶一起睡。早上醒來聽見奶奶跟人聊天,說,如墨能幹是能幹,可惜是個女孩兒……。”

程如墨頓了一下,冷笑一聲:“誰他媽不希望自己是個男人,仗著自己帶個把就能高人一等……。”

陸岐然搖搖她的手,“好好說,別帶偏見。”

程如墨頓了頓,神情懨懨,“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竟也好意思嫌棄我,也不想想我這性格誰是始作俑者。當年B超還能看性別,他怎麼不早一把掐死我得了,”她望了陸岐然一眼,忽而一笑,說,“你挺大本事的,沒往後縮,也不怕我爸一酒瓶子敲你腦袋上。”

“你跟他吵架,但我不能幫著你,不然就是陷你於不義。”陸岐然看著程如墨,笑了笑,“至於有沒有本事,伸是一刀,縮也是一刀;我要是這時候縮了,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伸了。”

“你不說我還忘了,”程如墨將手抽開,看了看無名指上的戒指,閉了閉眼,伸手去取,“事成了,也該還給你了——雖說是個高仿,不過做得挺精致。”

陸岐然立即伸手將她手指捏住了,低頭認真看著她,目光裏仿佛含有溫度,聲音壓低,帶著幾分讓人心醉神迷的磁性,“戴都戴了,就別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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