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月份開工的工程是紅葉園的項目,負責人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小舅媽立即笑說,“那二哥你到時候提個名也行,成不成都無所謂。你也知道,馬上小凱就要讀初中了,今年他爸也沒找到什麼好差事,外麵還欠了好些債……。”
程德雲擺擺手,“你們情況我清楚,這事兒以後再說。”
小舅媽訕訕一笑,也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程如墨早就發覺,她家裏這些親戚特別有意思。一方麵有求於人,另一方麵又在背後把人說得豬狗不如;一方麵覺得找程如墨父親幫忙是理所當然,另一方麵想要從他們自己口袋裏摳半分錢出來那簡直就是要了他們的命。
很快菜上齊了,一桌人一邊吃一邊聊起程如墨表弟升學的事。
小舅媽笑說:“小凱讀書也不行,不如如墨聰明。”
“嗯,”嚴子月立即接了話題,望了程如墨一眼,笑說,“咱們這大家族,也就表姐發展好了。不但成績好,找的男朋友也帥。”
程如墨夾菜的動作立即停下來。
果然劉雪芝立即問:“什麼男朋友?如墨你找男朋友了?”
嚴子月假裝驚訝,“二姨你們不知道?我昨天在表姐家裏才見過呢,又高又帥,比邱宇看著還順眼呢。”
程德雲臉色沉下來,看著程如墨:“怎麼不跟家裏說一聲?”
程如墨放了筷子,淡淡說:“正打算跟你們說。”
嚴子月怔了一下,頓了頓,又說:“現在不是個好時機嗎?不如把他喊出來,讓大家給你參謀參謀?”
程如墨一時搞不清楚嚴子月的用意,不知道她是有後招還是單純唯恐天下不亂,便沒有立即回答。
這邊劉雪芝立即笑說:“子月啊,家長不是隨便見的,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就這麼冒冒失失見了,禮數上說不過去。”
嚴子月立即一笑,瞅著程如墨說:“原來表姐還是要講禮數的啊。”
程如墨大姨立即喝止:“子月,好好說話。”
嚴子月吐了吐舌頭,收了話。
程德雲卻擱了筷子,望著嚴子月,“子月,你跟姨夫說說,你剛剛這句話什麼意思?”
嚴子月斜睨了程如墨一眼,搖頭說:“我不敢說。”
“你直接說就是,沒人敢攔著你。”
嚴子月正要開口,程如墨突然將筷子重重一擱。
大家嚇了一跳,都朝她望過來。
程如墨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淡淡說:“屁大點事,搞得這麼興師動眾。不是想聽嗎,我自己說。我談了個男朋友,懷孕了,不小心流產了。”
劉雪芝倒抽一口涼氣,“如墨,你別開玩笑。”
“我有什麼好開玩笑的。”她手伸進衣袋裏,將手機摸了出來,低頭望了一眼,解了鎖,憑著記憶撥了一串號碼出去,按了通話鍵。
程德雲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程如墨話音剛落下,他手邊的筷子就朝著程如墨狠狠丟過了過去,“你真是有臉說!”
程如墨沒躲,筷子照著她臉砸了一下。她微微偏了偏頭,筷子落到了地上。
“我他媽養你二十幾年還不如養條狗!狗還知道每回回家了給我叼拖鞋,你除了丟人現眼還會幹什麼?”
程如墨將手機攥緊了,抬頭看著程德雲,聲音異常冷靜,“我高三那年,你跟我算了筆賬,我記得清清楚楚。具體就不說了,你說,到我大學畢業,你在我身上統共得花五十萬。我工作六年,每月給你三千塊;出版了三本書,一版再版的稿費也都給你了,算來,零零碎碎也差不多還了快三十萬了。你既然覺得我丟人現眼,生我不如生塊叉燒,那我一次性把剩下的二十萬給你,省得以後咱們相看兩相厭,你覺得行不行?”
“如墨!”劉雪芝立即伸手去拉她,“你少說兩句,快跟你爸道歉!”
“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非得道歉?”程如墨將劉雪芝的手輕輕掙開了,“如果我的性別是個錯誤,是不是得一死才能謝罪?”
程德雲氣得太陽穴青筋突跳,目眥欲裂,眼珠子狠狠瞪著程如墨。
這樣僵持了片刻,程如墨站起身,伸手將衣袋裏的手機掐斷了。她手指微微一蜷,感覺掌心裏滿是濕滑的冷汗,“既然看著我礙眼,我也就孝順一回,不在您跟前添堵了。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們慢吃。”
她將椅子推開,正要離開座位,突聽“嘭”地一聲,門被推開了。
陸岐然一手撐著門,氣喘籲籲站在門口,往房間裏掃了一眼,隨後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清亮銳利,仿佛寒夜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