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顆心頓時不可抑製地往下沉,顫抖著問了一聲,“喂?”
那邊仍是沉默,過了許久,陸岐然發冷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這就是肉上的鉤子?”
“我……。”程如墨正要解釋,那邊卻掛斷了,單調刺耳的忙音破開空氣一般,一陣一陣撞擊著耳膜。
程如墨呆立著,過了許久,緩緩地,緩緩地地放下了電話。
走廊裏的聲控燈不知何時暗了,她身影隱在一片蒙昧之中,似被吞噬了一般。
陸岐然掛了電話,仍覺得憤怒。當然也不單單是憤怒,憤怒之外還夾雜分辨不明的喜悅和無措。他長這麼大,還從沒被這樣簡答的一句話驚得亂了陣腳。
他靜坐在沙發上,將臉埋進手掌裏。似乎在沉思,但實則什麼都沒想。
這樣坐了片刻,陡然聽見臥室裏傳來“滴滴滴”的聲音。這聲音他早上起就聽見了,因為忙著做早餐,也沒去在意。
此刻,他似乎有意讓自己從眼前這一團亂麻上分片刻的心,是以循著聲音走進去,在臥室裏靜了片刻,再一次聽見“滴滴”聲,是從抽屜裏傳出來的。
他將抽屜拉開,看見早被淘汰的諾基亞手機屏幕歡快閃爍著,拿起來一看,原來是低電報警。
這手機他去年出差還用一回,後來公司年終發了一支新的手機,有了新備用,就將這老古董徹底拋棄了。
手機沒插卡,但有些功能還能使用。他點開收件箱,裏麵仍存著十幾條信息,都是一串的號碼,也不知道發信人是誰。
他一條一條往下看,有些是朋友發給他的卡號,有些是當時覺得重要所以沒有刪除的信息。
拉到最後,一條信息蹦了出來,密密麻麻的文字,說的卻是似乎無關緊要的內容。陸岐然隻看了第一句,頓時怔住。
這信息,是五年前過年的時候,程如墨發給他的。
信息文字長度相當可觀,他後來曾經挑了中間的一句拿去百度,發現出自一位台灣女作家的散文。
“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個尊貴的靈魂,為我所景仰。認識你愈久,愈覺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處清喜的水澤。每一次見麵,你從不吝惜把你內心豐溢的生息傾注於我的杯。為了你,我吃過不少苦,這些都不提。我太清楚存在於我們之間的困難,遂不敢有所等待,幾次想忘於世,總在山窮水盡處又悄然相見,算來即是一種不舍。我知道,我是無法成為你的伴侶,與你同行。在我們眼所能見耳所能聽的這個世界,上帝不會將我的手置於你的手中。這些,我都已經答應過了。請相信,我尊敬你的選擇,你也要心領神會,我的固執不是因為對你任何一樁現實的責難,而是對自己個我生命忠貞不二的守信。你甚美麗,你一向甚我美麗。”
他瞬間想到那時候的程如墨,穿一件紅色的粗呢大衣,烏發如墨,頭上肩上都落滿了飛雪。她沒戴圍巾,一張臉給寒風凍得通紅。夜色裏她眼睛寒星一般倔強明亮,看著他,一字一句分外用力,似乎想讓這些字句化作刀鋒,一一刀一刀刺入他心裏:“陸岐然,告訴你這些話,不是想讓你給我任何回應。我不願喜歡你一場,到最後讓別人曲解了意思。我不懼怕流言,隻希望你相信我,我從來無意插足你們的感情。我不會讓喜歡這種感情成為恥辱,所以,請你放心。”
而那條短信的最後,這樣結尾:“不幻想未來了。你若遇著可喜的人,我當祈福祝禱。就這樣告別好了,信與不信不能共負一軛。”
那個時候,他是極想抱一抱她,給她片刻溫暖也好。卻隻能站在原地,看著她沿著來路,一步一步走回漫天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