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臉色更白,手指絞在一起:“仵、仵作有什麼好做的,天天對著死人……”
“仵作可是很厲害的。”司馬鳳轉頭看著遲夜白,“是不是?”
遲夜白點點頭:“你麵前的司馬家主手底下有一個仵作先生,那一雙眼、一對手,可謂又狠又巧。你聽聞過京城那件殺人碎屍案罷?所有屍塊都堆在一個坑裏,坑中有十三個頭顱。那位仵作先生拚了三天三夜,拚出了十三具屍體,和兩具無頭屍首。他更根據那十幾具屍體的骨骼、傷痕,分析出凶器和死亡狀態。這案子可是當年京城人人自危的大事,他一出手,迷霧頓開。”
年輕的仵作聽得一愣一愣的。
“仵作是不能參與斷案的。你方才分析屍體情況的時候做得非常好,但若是妄加揣測,就會誤了大事。”遲夜白神態平和,溫柔道,“世上需要斷案尋凶之人,但這斷案尋凶,卻決不能離開現場,也不可能離得開仵作。你有這樣的本事,若是繼續深研下去,世間所有斷案尋凶之人,都甘拜你下風的。”
遲夜白說得十分溫和,語速平緩,那年輕的仵作盯著他,竟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眼中盡是憧憬。
司馬鳳和遲夜白離開黃宅的時候,忍不住問他:“你對那小仵作說這些話做什麼?什麼世間斷案尋凶之人都甘拜下風。這是什麼鬼話?”
“給他點希望,免得他糾纏。”遲夜白放鬆了韁繩,任馬答答往前走。
“這人雖聰明,但感覺不太可靠。”司馬鳳隨著他慢慢走著,左右瀏覽彙龍鎮街市景色。
遲夜白回頭見他在四處張望,善意提醒:“煙花之地在我們後麵,位於彙龍鎮東北方。這裏最有名的青樓叫如香閣,去年的花魁就是如香閣的香琴。香琴最喜文人墨客,你搗鼓幾篇詩,可以去試試。”
司馬鳳:“……”
他知道遲夜白記憶力很好,想記的東西很快就能記住。但他並不是在尋妓院,聽到遲夜白這麼說,不由得有些莫名的尷尬。
“我又不找那些地方。”他策馬趕上,與他並排同行,兩人很快出了鎮,“你這般為我著想,哥哥心中是又歡喜,又感激。”
遲夜白這下真給了他一個白眼。
司馬鳳更來勁了:“好弟弟,你多久沒到哥哥家住了?我家裏那些小貓兒小狗兒,可都想著你。那新床鋪,那香褥子,哎喲……”
他故作柔弱,說著酸話往遲夜白那邊靠。兩人各騎在馬上,遲夜白也不跟他客氣,抬腿就踹。
司馬鳳閃過了,從懷裏掏出扇子,慢條斯理地搖:“你一正經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還是這樣好。”
“彼此彼此。”遲夜白冷冷道,“你正經起來太像人了。”
司馬鳳嘿嘿地笑。
“你再將那些煙花巷陌裏頭學來的話用在我身上,我真不客氣了。”遲夜白對他說,“鷹貝舍別的本事沒有,挖出司馬家主幼時醜事的本領還是有的。”
“要挖嗎?”司馬鳳奇道,“你不是都知道?”
遲夜白一想,確實噢……他哼了一聲,勒緊韁繩,也不管司馬鳳了,徑直往前跑。
司馬鳳的身邊的侍衛阿四正從路上趕來,見到遲夜白迎麵跑來,連忙行禮。
“少爺,你們這麼快就完事兒了啊?”
“完什麼事兒,事兒都沒成。”司馬鳳盯著他,“爹叫你來的?”
“是的。老爺說,去,阿四,你最可靠,你去盯著牧涯和那不像樣的混帳。”阿四學著司馬良人講話的口吻。
司馬鳳:“……”
阿四:“可現在牧涯跑了。”
司馬鳳:“牧涯是你能叫的嗎!我都不能叫!”
阿四連忙諾諾點頭。
“他剛跟你說了什麼?”司馬鳳問。
遲夜白與阿四會麵時講了幾句話,阿四便惟妙惟肖地學:“遲少爺說,阿四,我回家了,你把後麵那人帶回去給你家老爺,殺了還是剖了都隨意。”
司馬鳳:“……不可能。”
阿四:“遲少爺確實是這樣說的。”
司馬鳳拿起馬鞭在他背上抽了一把:“那你回去跟我爹說,我也跟著小白回家了,讓他別惦記我。”
阿四一愣:“那是遲少爺的家,不是少爺你的家。”
司馬鳳已加緊馬腹,往前奔去了。
阿四:“少爺!”
路上煙塵滾滾,司馬鳳已竄出老遠。
阿四原地愣了一會兒,隻好往回走。他一邊走,一邊練習著一會兒要跟司馬良人複述的話:“我跟小白回家了,爹,您就等著好消息……不對不對……”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