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疾已經沒用了。”司馬鳳說,“他傷太重,而且是新傷舊傷疊在一起。辛暮雲用起他來真是不要命。據說他腦殼已經被水泡壞了,現在隻盼屠甘真有回春聖手。”
沈光明默默不語。他知道一旦屠甘把百裏疾治好,等百裏疾說出辛暮雲和辛家堡的打算,他的結果肯定也是一個死。而且死得絕對不輕鬆。
真好。沈光明暗暗想。世間有多少種不輕鬆的死法,不妨都讓百裏疾親身試試。
唐鷗低聲道:“辛暮雲還真是恨百裏疾。他是怨辛大柱疼愛百裏疾甚於他麼?”
司馬鳳搖搖頭,表示不清楚。坐在他身邊的遲夜白卻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辛暮雲有多恨百裏疾,我說不清楚。但百裏疾和辛大柱的淵源卻不簡單,百裏疾的父親百裏川之死,和辛大柱有些聯係……”
此言一出,三人都露出驚訝神情。
司馬鳳最為激動,推了他一把:“哎喲你還有什麼事情沒跟我說的?來來來講來聽聽。”
遲夜白很後悔自己剛剛說的話,抿緊了嘴搖頭。
司馬鳳和他逗笑幾句,看到他仍是不開口,麵色漸漸變得嚴肅。
“遲夜白,我們現在正在狄人的地盤上,四個人,還有一個唐鷗的沒用師叔。”司馬鳳遙指山洞的方向,“我們麵對的是一大群邪氣玩意兒,你還憋著不說做什麼呀?萬一百裏疾和辛大柱的關係,能動搖辛暮雲呢?說不定我們就能把辛暮雲逮回去了。”
他始終出身刑名世家,再艱險也不忘逮人。
遲夜白抬眼看他,仍舊搖頭,豎起食中二指在自己唇上斜著一比。
司馬鳳愣了片刻,突然笑了。
一旁的唐鷗和沈光明一頭霧水,不知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我知道了。”司馬鳳笑道,“這個手勢的意思是,這個消息是絕密的,他不能說出來。”
他用那扇形棍子抵著遲夜白下巴,立刻被遲夜白打掉了。
“你不能說,但我可以問,對不對?”司馬鳳笑了兩聲,斂去臉上嬉鬧神情,認真起來,“遲當家,你隻需要回答你能回答的部分。你說的這件事是鷹貝舍主動發現的嗎?”
遲夜白:“不是”
司馬鳳:“這個謎隻有鷹貝舍的人才知道嗎?”
遲夜白:“不止。”
司馬鳳笑著點點頭:“我明白了。”他說完轉頭看沈光明。沈光明一頭霧水還沒擦幹,急道:“看我做甚!你明白了什麼?”
“不要急,哥哥再問你一個問題……”
“不用問了,說。”唐鷗利落打斷他的話。
司馬鳳:“……好罷。首先我們已經知道,小白和他家裏那些人都特別懶,除非那個情報特別值錢,或者是有人委托,他們才會出發去搞。”
遲夜白:“……”
唐鷗:“司馬,我勸你好好說話,嘴巴清爽點兒。我是為你好。”
笑了一會兒,司馬鳳終於再度認真起來。
“如果這是個值錢的消息,那麼鷹貝舍肯定會主動去找,並且會將它出售。但小白說不是,並且這是個絕密的信息,所以百裏川之死和辛大柱的關聯,是有人委托鷹貝舍去調查的。”他再度使用扇子,在地上比劃,“這是其一。其二,這個謎不止鷹貝舍的人知道,但鷹貝舍對這種委托調查向來都十分嚴格地執行保密原則,所以知道這件事的別人肯定是委托者。因此,委托鷹貝舍去調查的人還活著。其三,會委托去調查的人,肯定和辛大柱或者百裏疾有關係。其四,我們都覺得辛暮雲眼睜睜看著百裏疾去死很奇怪,也都認為他對百裏疾有很複雜的恨意。”
“哦!”沈光明驚喜道,“委托鷹貝舍調查的人是辛暮雲!”
三人齊齊看向遲夜白。遲夜白盯著司馬鳳,臉上流露出很複雜的神情,但最終沒有否認。
司馬鳳繼續拐彎抹角地問之後的事情。
百裏疾的父親百裏川當年死得蹊蹺。沈光明記得當時七叔說過,百裏川因為發現妻子懂得控屍術並教授兒子控屍術,決定與妻子談談。兩人在房中談了一夜,之後百裏疾破門而入,便發現父親已死,母親在一旁掩麵痛哭。當夜,百裏疾的母親也自殺了。
沈光明當時便對那一夜夫妻倆發生的事情十分好奇。沈直沒有正兒八經地娶過妻,沈正義雖是他親兒子,但沈光明和沈晴都沒見過沈正義的母親,因而沈光明也很少見識夫妻爭吵。
原來吵架還能吵死人,他覺得挺可怕的。
“百裏川身死當夜,那個房間裏隻有他和他妻子兩個人嗎?”司馬鳳的第一個問題便問得很奇怪。
沈光明:“自然是兩個……”
但遲夜白猶豫片刻後,搖了搖頭。
司馬鳳冷笑一聲,搖著那把不存在的扇子:“果真如此。辛大柱的目標不是百裏川,是百裏川的妻子,對不對?”
沈光明和唐鷗沒能跟上司馬鳳的思路,隻能好奇又緊張地隨著司馬鳳的眼神盯著遲夜白。
遲夜白慢慢點點頭。
沈光明覺得自己好像懂了,但又說不上來懂了什麼,連忙拽著司馬鳳詢問。
“一個房子,兩個人。百裏疾進入要破門,說明房子是從裏麵關上的。”司馬鳳又開始比劃,“一個人死得不正常,那麼害死他的肯定是另一個人。百裏川死了,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他妻子所殺,而妻子最後又殉情身亡,更是坐實了這個結論。但是小白剛剛說了,辛大柱和百裏川的死有關。那麼百裏川死的時候,那個地方就肯定有蹊蹺,不是我們一開始認為的那樣。”
“這隻是一個推測,萬一當時辛大柱不在房中,是他授意那女子殺夫呢?”唐歐問。
“那我便再多問兩個問題而已。雖是推測,內裏也有關聯。”司馬鳳道,“房中不止兩人,那麼當夜辛大柱也在房中。小白,對不對?”
遲夜白默認了。
“看來三人是在商談某件事情,談著談著,三人一言不合,辛大柱出手殺人。但為什麼隻殺了百裏川?”司馬鳳說得飛快,“如果辛大柱一次殺了夫妻兩人,說明夫妻知道了某些事情,他是要滅口。可他隻殺了百裏川一個人,留了女人活下來。你覺得是為什麼?”
沈光明被他這麼一問,立刻皺眉思索起來。他還沒理清楚,一旁的唐鷗已平靜開口:“威懾和恐嚇。”
“對。”司馬鳳笑道,“唐兄不愧是江湖中人,對這些手段十分熟悉。”
“我與辛暮雲曾相交過一段。辛家堡在處理鬱瀾江水務的時候,很善於用威懾和恐嚇這個手段來達到目的。辛暮雲也曾說過,在必要時的時候,取一兩條人命就能達到威嚇的效果,是值得的。我現在才明白,這種想法是他爹教給他的。”唐鷗補充道。
“可是為什麼要威嚇一個女人?”沈光明疑惑道,“他要做什麼?”
“既然是威嚇,自然是有目的。說明那女人身上有辛大柱想要的東西。”唐鷗也是越說越順溜,“辛大柱和夫婦二人商談,但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他真正想要與之交涉的是百裏川的夫人,因而以殺害百裏川為手段威嚇那女人。女人或許是不從,或許是不信,因此辛大柱最後將百裏川殺了,以徹底恐嚇那女人。殺了夫君,下一個或許就是她兒子。女人為保百裏疾性命,幹脆吞銀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