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歲眼神中流露出遺憾:“我不記得了呀。師父撿到我的時候,我在一個工地裏幹活。說是幹活,也常常受人欺負,身上被打得都是傷。師父把我帶走了,治好我,但是我對以前的事情印象就已經不清楚了。”
他側著腦袋讓沈光明看他後腦勺:“這裏有個傷,是個大漢用磚頭砸的。我背上也有,你可以看看……”
“不看了。”
沈光明難過起來。
阿歲說不清自己年紀,但看他的身量,沈光明總是想起沈正義。
他又開始瘋狂思念起自己的弟弟妹妹,長籲短歎。
阿歲見他憂愁,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引起了他的傷心事,連忙安慰道:“我現在挺好的。師父,叔叔伯伯,還有幫裏的弟兄都特別疼我。”
沈光明聞言更加傷心,摸著阿歲的腦袋說:“可憐孩子,沈大哥給你點兒東西讓你開心開心啊。”
阿歲:“好啊。沈大哥你人真好。”
沈光明說那是。他一邊應著,一邊從自己的包袱裏掏出了那本春宮圖冊。
交給阿歲的時候,他還特別留心地聽艙外的腳步聲,生怕唐鷗回來。
阿歲一見封麵上兩個赤.裸相擁的男女,臉噌地紅了。
“這這這……這這這……”他結結巴巴地指著圖冊,眼神不敢往上擺,“這東西不好。”
“怎麼不好了?好,可好了。”沈光明翻開,一一地給他看,“這玩意兒我還是在你們的廟裏掏的呢,不是你的?”
阿歲捂著一張發紅的臉:“不是!我們從路上撿了幾個包袱,還沒拆看!”
沈光明笑著把他的手拉下來:“沒看過更好,開眼界呀。一看你就是個雛兒。你把這圖冊看完了,就什麼都懂了。”
小乞丐仍是不敢翻開,但眼神已悄悄往圖冊裏瞥:“沈大哥,你、你都懂呀?”
沈光明頓時心虛,連忙嘿嘿地笑:“那是自然。男人都懂這個。”
阿歲終於被他說服,十分崇敬地在沈光明的解說下認真看起來。
船隻穿過了這道狹灣,江麵再度平緩,船身也不再劇烈搖晃。
唐鷗放心地從後艙回來,看到沈光明和阿歲坐在地上,齊齊看著他。
“……很熱嗎?”唐鷗奇道,“你倆怎麼都紅著臉。阿歲,你好些了沒?”
未等阿歲回答,沈光明連連擺手:“不熱、不熱。”
唐鷗眯起眼睛看他:“我問阿歲,你急什麼?”
沈光明將那春宮圖冊藏在阿歲蓋著的舊袍子裏,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阿歲剛剛跟我說了些小時候的事情。他心裏難過,又不好哭出來,憋到臉紅。”
為增強可信度,他說完扭過頭,親昵地揉揉阿歲的腦袋:“哎喲,可憐娃娃。”
阿歲滿臉驚悸,畏畏縮縮地不敢看唐鷗,在舊袍子裏縮成一團,依偎著沈光明。
唐鷗便信了。“有什麼不好哭出來的。江湖兒女不要這麼婆媽,該笑便笑,當哭則哭。”他順手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徑直往前走出了船艙,“你們繼續說話吧,我到前頭去看看。”
眼看他離開了,船艙裏的兩人才鬆了一口氣。
“這書……這書不好。”阿歲急急道,“我不看了,你拿走。”
沈光明隻好將圖冊揣入自己懷中,默默運起大呂真氣平息體內氣息。
當夜,少意盟的水手們拿了工具在江中捕魚。魚兒們活蹦亂跳,味道鮮美。沈光明頭一回吃到這麼新鮮的河鮮,大快朵頤。
少意盟的水手們吃飽了,一個個都在船上活動起來。有兩個高大俊朗的年輕人拈著葉子吹曲兒,逗得船娘大笑不止。水手有男有女,個個豪爽快意,沈光明看著他們,便隱約明白林澈為何這樣渴望闖蕩江湖了。
夜色漸漸深了。沈光明仍沒有睡意,阿歲白天裏睡得多了,晚上也特別精神。兩人便坐在船舷上,聽水手們說這鬱瀾江上的故事。
水手正說到那無人的船隻從濃霧中緩緩露出來,兩位少年屏氣凝神,船舷下突然撲騰一聲響。
阿歲頓時跳起來,麵無血色。
沈光明哈哈大笑:“看你嚇得,哈哈哈哈!”
水手們也隨著一起嘲笑起阿歲,阿歲訥訥跟著嗬嗬兩聲,仍想聽故事後續,又在沈光明身邊坐了下來。
“不過是一些水聲,你怕什麼。”沈光明笑著對他說,順帶側頭往水裏看了一眼。
一個黑魆魆的腦袋浮在水麵上,正好與他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