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爹爹,他們說我和小晴都不是你的孩子。
因為哭得厲害,又因為身體太弱被其餘孩子打得頗慘,沈光明哭得一抽一抽,十分淒涼。
沈直也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說:是啊,你們確實不是我孩子。
因而不肯浪費錢銀送他去學學問,為了能得更多的錢,幹脆將兄妹倆送去學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家中隻有沈正義的生長是正常的。
沈直很凶悍,沈正義與他也不十分親近,倒是和哥哥姐姐更為親熱。上了學堂學了字,回家便偷偷教沈光明和沈晴,跟著師父學了功夫,也照樣偷偷地教哥哥姐姐。
“要不是正義性子純良,我和沈晴隻怕早就成了你們最看不起的那種人。”說罷他頓了頓,略為尷尬地笑了,“現在也看不起吧?”
“不,沒有。”唐鷗說,“你隻是走錯了路,但性子不壞,我知道。”
沈光明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如何知道?”
唐鷗卻不說。
“你的養父對你和妹妹如此糟糕,你們不厭恨他?”他問。
沈光明歎了口氣:“厭恨不起來。他說我們兩人都是他在河邊撿的,不知誰家遺棄。若不是他將我們撿回去,不知道現在我和妹妹是生是死。這麼多年來他不缺我們吃穿,雖不夠疼愛,但還能如何?”
唐鷗無言以對。
“他說先撿了我,我當時身受重傷,他請了村中大夫來把脈,大夫便說我出生時體質便虛弱,因而才成了這副樣子。沈晴是半個月之後撿的,倒比我健康活潑許多。”沈光明指指自己的背部,“小時候的事情我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背上隻留了一片疤痕。”
燭光中,唐鷗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可憐。”他說。
沈光明哭笑不得,搖搖頭。
沈光明說了這樣一番話,他也和沈光明講開了心裏話。
“你總說我別有企圖,可我確實沒任何企圖。”唐鷗說,“不過你令我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沈光明來了興致。認識唐鷗之後他便對唐鷗十分好奇,但唐鷗口裏什麼都挖不出來,倒是從附上的丫鬟那裏套來了不少話。
“我當時還跟著師父在子蘊峰學武,隻學了一年吧。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我被師父責罰下山砍柴,回來時在山下看到了一個大漢和一個小孩。”唐鷗說,“那大漢看似也十分凶悍,小孩趴在水中不動彈。我生怕那孩子有危險,想過去幫他,卻被那大漢打暈了。”
沈光明忙附和:“好慘!”
“那大漢我不知何許人也,醒來之後他和小孩都不見了。時至今日,我心中仍有遺憾。”唐鷗說,“若我更謹慎、更強壯,說不定就能搞清楚那大漢對孩子是否真的惡意滿滿。我隻記得他鞋上繡了個沈字,其餘什麼都記不住了。”
沈光明似有所悟:“所以你知道我姓沈,就想起了這件事?”
“是的。”唐鷗瞥了他一眼,“知道你姓沈之時,也知道你是個可惡的小騙子。但你確實有恙在身,我想到以前的事情,便覺得不管如何都要幫幫你。”
沈光明突覺不快:“你是因為別人才想幫我?因為心中有愧,所以從我身上找回來?”
唐鷗不辯駁,沉默注視他。
靜寂片刻後,沈光明突然道:“你說,當日那孩子會不會就是我?”
“……會嗎?你小時候到過子蘊峰?”唐鷗問。
“我記得是沒去過,不記得的時候便不知道了。”沈光明晃著腿道,“應該是我吧?故事裏都是這樣的。”
唐鷗冷哼一聲:“什麼破故事,哪有這般巧?”
沈光明還想說話,他呼的一下吹滅了燈:“睡覺,明天一早啟程。”
沈光明:“……”
他沒練過什麼厲害內功,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怒道:“你給我留點兒光啊!我連床都看不到如何睡?”
正茫然時,唐鷗走過來將他拉到了床邊:“你睡裏麵,我睡外麵。”
“我睡外麵吧。”沈光明彎腰摸索床鋪,“我時時要放夜尿,怕吵醒你。”
“別廢話,睡裏麵。”唐鷗道,“再不睡我可打暈你了。”
沈光明不敢再說話,連忙蜷上床躺了。
明天就去子蘊峰了啊。他閉著眼睛想,不知道唐鷗師父是什麼樣的,是否和他一樣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