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明從昨夜答應自己開始便設了個雙重騙局,一是從縣太爺手裏騙取飛天錦,二是從自己眼皮底下騙取脫逃的機會。這個騙局最重要的一刻,便是飛天錦從縣太爺手裏轉移到沈光明手上之時。那一刻縣太爺和唐鷗的注意力都集中於飛天錦,縣太爺沒想到沈光明可以舍棄飛天錦遁逃,唐鷗沒想到沈光明居然不顧自身安危,選擇了這樣危險的方式逃跑。
本應生氣的,但唐鷗發現自己氣不起來。
與其對沈光明生氣,不如說是氣自己。
不知他能遊到哪裏,也不知他是否受了傷。唐鷗夾著飛天錦往上走,想到還要跟官老爺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著實又好氣又好笑。
小騙子挺厲害。他想。
縣太爺光天化日之下於清倌館子裏被人騙走了一匹價值連城的布的醜事傳完整個慶安城,沈光明才濕漉漉地從江中爬上來。
他渾身濕透,手裏還攥著縣太爺給的兩塊銀子,心中舒暢快活。
又是一條自由自在的好漢。他樂嗬嗬地想。此時他已在慶安城之外,即便城門閉鎖搜尋人犯,也奈何不了他。
沈光明走到不遠處的破廟中,將自己藏在此處的衣物找出穿上,不多時又是個油光水滑的俊俏少年。
他信奉當舍得舍的原則,當日能在沈晴的哀求中扔下自己也十分喜歡的琉璃匣,今日自然也能扔了飛天錦以求自身平安。
廟中常有乞丐留宿,但現在天光正好,連乞丐也去幹活討飯了。沈光明知道他們將多出的食物與錢銀藏在什麼地方,於是輕鬆愉快地在破廟裏翻來翻去。
他翻了一陣,發現在半個饅頭和五六文錢之下,居然還有一本簇新的春宮圖冊。沈光明笑了一陣,將圖冊也揣入自己懷中。他四處打量,發現廟中的兩根柱子上有幾個模糊鞋印,料到那些乞丐應該在屋上也藏了東西。
沈光明對那藏得密實的物件來了興趣,爬上房梁,在廢棄的鳥巢裏掏出了半塊玉片。
“什麼玩意兒?”
玉片上還有被烈火燎燒造成的黑色裂痕,沈光明不明所以,但既然藏在這裏,應該是值錢的。他將玉片收在懷裏,順手放了一塊銀子在鳥巢中。
“那玉片比銀子值錢?”廟裏突有聲音問道。
“不值錢。”沈光明將銀子放好,順口答道,“但銀兩可以再騙,這玉片能做道具,不可多得——”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連忙往下看。
唐鷗腋下攜著飛天錦,正站在破廟之中抬頭看他,似笑非笑。
沈光明:“……”
他有點慌了,但還勉強能鎮定下來,於是笑笑道:“唐少爺連衣服都沒濕?真是好功夫,在下佩服。”
“我更佩服你。”唐鷗說,“小混蛋。下來!”
沈光明忍不住連連腹誹,但又無可奈何。這人比他功夫好得多,他原先覺得自己打不過,現在發現自己更逃不過。他慢吞吞從柱子上滑下來,將就抱著柱子不走。
“……過來!”唐鷗厲聲道,“你還能抱著這柱子不放?”
“我能。”沈光明說,“你奈我何?”
唐鷗笑了:“你不能,沈光明。我先揍你一頓,看你還有沒有力氣抱。”
眼看他作勢走過來,沈光明一時不能確定唐鷗說的是真話假話,連忙放開手。他不知唐鷗如何逃脫縣太爺的追捕,也不知道他如何找到這邊來,惶然片刻,隻好服軟:“我跟你走。不過不關柴房行不行?”
“誰還關你柴房了?”唐鷗揪著他衣領把他拉到自己麵前,將飛天錦塞到他手裏,“拿著!這是見麵禮。我帶你上子蘊峰,見我師父。”
沈光明呆呆看他片刻,結結巴巴開口:“唐大俠,你是不是傻?”
唐鷗:“……沈光明,你是不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