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一把抓住沈光明胳膊,力氣之大差點令沈光明叫出聲來。
“你認得飛天錦,是也不是?”他急急地問。
“我……我不能再說了。”沈光明雖忍不住縮起來,仍舊將戲演得十足。
“那就是認得了……”縣太爺立刻放開他,對侍從耳語幾句。眼看那侍從匆匆跑走,縣太爺堆著笑意對沈光明說:“說來也巧,前日衙差們捉了個大盜,恰巧在他藏匿贓物之處發現了一匹好布。我可看不出這布是好是壞,但聽起來,倒很像是你說的飛天錦。我已差人去取,勞煩小哥給鑒定鑒定?”
沈光明心頭暗暗舒了一口氣,不想再與縣太爺說話,裝作慌亂的模樣連連擺手,走了出去。
他在朱紅色的廊下坐了,縣太爺一行人緊緊跟了出來。
風中有香粉的甜膩氣味,隱約還能聽到從各處緊閉門戶內傳出的女子嬉笑之聲。
沈光明知道唐鷗一定在自己不遠處。他怕說得越多便露出越多破綻,麵對縣太爺的熱情,隻是連連擺手,不發一語。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有那麼好的運氣。
方大棗教他如何騙人的時候曾說過,騙術最忌輾轉多處,也最忌讓受騙之人與他人交談。騙徒也是賭徒,場麵能否被自己把控是能否騙取成功最重要的一部分。
因此與其哄得縣太爺帶他到府上看布,不如把布直接誆到自己身邊。
縣太爺夫人要買那匹布是為了做衣裳,讓縣太爺在那個什麼老爺麵前不落麵子。那麼布匹到手之後夫人一定立刻為縣太爺量體裁衣,而縣太爺也應該會知道那匹布的來曆,以及看到布上的紋路。
沈光明賭的正是這一個可能性。他知道也許夫人熟悉老爺身材因而自己便拿去找人裁了,也許縣太爺看到布也沒想起要問一問來曆,也許問了來曆卻沒有合適的光線能讓他看到飛天錦上的《道德經》。
沈光明每說一句便心驚一次,可偏偏這一次運氣好得離譜:就連最令他擔心的因素——那位他實際上從未見過更不曾相識的雲雲姑娘——居然也未出現搗亂。
等了一盞茶時間,那侍從抱著個布包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沈光明哪裏懂得看,但縣太爺恭恭敬敬拿了過來,他也就一臉為難地接了過來。
“此處光線不足,大人你隨我過來吧,這裏應有魯王府的印戳……”他引著縣太爺一路往走廊上去。
走廊依江而建,此時天光明亮,江水湯湯,日輝將飛天錦上隱藏的字紋一行行映了出來。
“還未裁呢,因我妻找不到合適的裁縫……”縣太爺說了一半猛覺失言,連忙改口,“那盜賊還沒找到合適的裁縫。”
“大幸,大幸啊。”沈光明不住感慨,“此布正是飛天錦,大人,你此番可立了一大功,小王爺一定——”
他話未說完,手臂狠狠用力一擲,布匹在正凝神細聽的縣太爺臉上重重砸了一記。不等遠處的侍從反應過來,沈光明已將飛天錦往江中扔去。
“唐少爺!你接好了!”
他哈哈大笑,隨之翻過走廊欄杆跳下去。
唐鷗正在走廊上方聽著,看到飛天錦被扔出來時還以為是沈光明被識破了。他顧不得許多,雙腳一彈就往那匹正在風中散開的布躍了過去。
沈光明正在他身後跳入江中。唐鷗無法折身返回,而縣太爺的侍從此時才跑過來,無人能攔阻他。沈光明甫一落水立刻潛入水底,往上遊潛遊而去。
唐鷗堪堪抓住飛天錦,雙腿將就在江石上一蹬,身子騰空下落,眨眼已穩穩落在江邊。
看著頭頂走廊上一片亂叫,又低頭瞅著手裏的飛天錦,唐鷗才明白自己又被沈光明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