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搖頭。
那天回去以後,她將賀槐生說的話仔仔細細想了一遍,心裏漸而生出些退卻的念頭。離開凱澤,她不一定能立馬找到理想的工作,但更不一定非得介入賀家內鬥的是非。
沉默片刻,她想不如趁此機會講清楚,便張口道:“賀先生……”
賀槐生看著她。
夏蟬捏緊了手指,“我仔細考慮過,自認勝任不了秘書一職,謝謝你的好意。”
賀槐生神情並無太大變化,點了點頭,又問:那你繼續留在凱澤?
“不留,我明天就準備交辭職信。”她握住杯子,似要從中汲取些許溫度。
賀槐生捏著手機,一時沒動。
夏蟬看著他,“還有一件事,上回我說你‘裝瘋賣傻’,這話其實不對。”
賀槐生眸光微沉。
“……或許,‘臥薪嚐膽’這詞更適合你。”
人若能隱忍自安,謀定後動,何事不成?
她相信賀槐生這人必定能成大事,但她卻從心底裏有些畏懼這個男人。
他心底便如深淵,而她並不敢探首凝望。
賀槐生靜坐許久,終於回複:謝謝。
正這時,他手機嗡嗡一震。他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又給夏蟬發了條微信:抱歉,臨時有事,不能陪夏小姐接著等。
“沒事,耽誤你時間了。”夏蟬站起身,披上外套。
賀槐生站了一瞬,看了看她,手預備伸進兜裏拿手機,卻又作罷。
夏蟬說:“走吧。”
賀槐生點頭,與她一同走了出去。
夏蟬將賀槐生送至停車場,賀槐生停下腳步,張口說:“……請留步。”
夏蟬停下來。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顯得十分具有分量,讓她似乎不得不遵從。
賀槐生轉身,大步往裏走去。他越過一輛輛車,最終在一輛奔馳旁邊停下腳步,拉開副駕駛座上去。
那車很快駛遠,消失於視野中。
夏蟬在原地站了片刻,起身往體檢部去。
周蘭做完了常規檢查項目,除了額頭手臂上一點擦傷,沒有任何問題。
夏蟬怕她還敢開口要精神損失費,立馬感謝丁永貴,又說:“賀先生方才已經走了,上了一輛奔馳。”
丁永貴點頭。
夏蟬又說:“耽誤您時間了。”
丁永貴看了夏蟬一眼,麵色稍緩,“那我走了,夏小姐下次再見。”
周蘭不禁諷道:“倒是挺會拉攏人心,這是你什麼人,腆著臉倒貼,怎麼不幹脆脫光了爬人家床上去呢?”
夏蟬瞥她一眼,“這就是我跟你不一樣的地方。”
說罷,不管周蘭咒罵連連,轉身走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夏蟬直接將寫好的辭職信推到了劉弘毅麵前。
劉弘毅正在喝茶,往信封上看了一眼,停了動作,臉上表情一時可謂異彩紛呈。
“喲,什麼意思?”
“劉經理不認字?”
“夏蟬,你甭給我來這套。你一小小服務員,還指望能威脅到我頭上?”
夏蟬笑了一聲,“劉經理很幽默。”
劉弘毅氣極,瞪了夏蟬片刻,反倒笑了,“有了靠山,腰杆子硬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夏領班也是有意思,大片森林不要,非要挑這麼一棵歪脖子樹。”
夏蟬眼也不眨,“劉經理,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既然橫豎躲不過,挑個順眼的也下得了口,您說是吧?”
對峙片刻,劉弘毅冷笑一聲,“既然夏領班留在凱澤也是屈尊,就祝你以後在這樹上把窩做準了,可千萬別摔下來。”
夏蟬站起身,“借劉經理吉言。”
工作交接很快,原本一周的流程,夏蟬三天就走完了。
陳艾佳之前沒聽見一點兒風聲,聽說夏蟬辭職,完全難以置信,夏蟬走的當天,仍在反複念叨這事兒:“現在裁員名單出來了,就裁了一個,你要不走,不一定就在上麵。”
夏蟬笑說:“不一定就不在上麵。”
劉寶娜拉著夏蟬的手臂,淚眼汪汪,“夏蟬姐,你走了我怎麼辦……”
夏蟬將她推給陳艾佳,“艾佳,以後你多照顧照顧。寶娜會手語,以後再遇上賀槐生這樣的,你也省不少事。”
陳艾佳笑了笑,看著夏蟬,欲言又止。
夏蟬知道她想問什麼,隻說:“流言可聽不可信。”
三人一道走出酒店,陳艾佳說:“如玉上晚上的班,不然還能送送你。”
如今傅如玉升主管的消息還沒正式下達,夏蟬也不好對陳艾佳說得太多,“嗯”了一聲,隻說:“各自珍重。”
夏蟬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同兩人道別之後,徑直回家。
周蘭並未察覺,直到第二天起床,一看都九點鍾了,夏蟬還在房間裏晃悠,才覺出有些不對。
“你今天不上班?”
夏蟬坐在床沿上,慢條斯理地修著指甲,“辭職了。”
周蘭瞪眼了眼睛,“你說什麼?”
“辭職了。”
周蘭難以置信,“……開什麼玩笑,你辭職了我喝西北風去?”
夏蟬看她一眼,“靠你打牌創收啊,要不你去三門口撿個漏,賣一副張大千的真跡,咱倆下半輩子吃穿不愁。”
周蘭罵了她幾句,又問:“那你找好下家了?”
“沒。”
“這碗還沒找到呢,就把鍋給砸了。”周蘭不由諷道:“別人也是酒店服務員,幹五年早當上經理了,你有出息有骨氣,現在還是個領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