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琢磨了半晌,虧得他現在見識漸廣,才大概想明白,蕭聖人是什麼意思,當下奇道:
“以聖人所言,莫非此中算計,貴宗竟然無人知曉?”
蕭聖人微微一笑,已是默認。隨即又道:“先人雲: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我一念之惡,自涉因果;八景先人萬世之功,解我之厄;然則自我而起,功罪再論,若不消解,實難心安。”
蕭聖人的意思大約就是,如果按照玄門法理而言,不管心中起的是什麼惡念,用了什麼手段,隻要客觀上取得了好的效果,就是不世之功,恩澤後人;更何況還有八景宮萬世遺澤,可助他洗脫罪厄。
可按照因果算法,一切都要“由心而發”,雖是善果,卻是惡因,也是確實害了千百神道之士,還有動亂中無辜殃及之人,以至於魔劫當頭。這些是避不過去的,恐怕還要殃及八景宮的後人。
這就使得蕭聖人,必須要有所作為,付出更大的代價。
這裏頭就包含著道德之法的反噬。
所謂的“名門正派”,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功德善果,人心所向,都會在某種程度上,幫助修行精進,相應的,如果違逆了此中法理,也會有一定的反噬。
如果正值魔劫,其惡果更會成百上千倍地擴大。
倒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也就是羅刹鬼王,別看是玩弄人心的大行家,卻從來不在乎這個,也沒指望過從道德之法上獲益,做起事來,也就愈發地肆無忌憚。
對此,蕭聖人是用坦然的態度麵對。
可是,有些麻煩,也不是態度就能解決的。
餘慈就估計,按照現在蕭聖人的狀態,之前若是有五成把握闖過魔劫,現在恐怕兩成也沒有。
事態危急,遠過從前。
如此,餘慈還有什麼可說的?
“那就開始吧。”
就在二人短暫交流的這段時間裏,八景三十六天的擴張速度,已經愈發地“力不從心”了。和體係破損的衝擊“鋒麵”,隔了已經有數千裏的距離,且還在持續拉大之中。
紫極黃圖粉碎,法則體係崩潰,其作用方式,是從根本法則,一路“降下”。
不斷拓展、層層擴大,最終抵至衍化的末端法則,也就是一個個聚合而成的實物。
包括真界億兆生靈。
現在可以慶幸的是,根本法則“降下”,總還需要一個過程。
這期間,其實是境界高、修為深的最先受到衝擊,那些全無自保之力的黎民百姓,則還有一點點的緩衝時間。可隻要沾上了,就不可能再有僥幸可言。
現在,八景、上清體係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彌合這個“致命空隙”,最好是“跑”到體係破損的衝擊前麵,先一步立下法度規矩。
這就像是兩個人賽跑,誰先擴散到真界全境,就等於是跑到了終點,贏得勝利。
除了西方佛國,僅在法則層麵,那裏的準備隻多不少、隻早不晩,用不著他們操心。
蕭聖人沒有再多說什麼,依舊屹立中天,抵禦魔劫。
雲外清虛之天上,五六位鎮守的地仙,有足夠的神通法力,推動八景三十六天,行那改天換地之舉——雖然隻是局部。
餘慈確認了具體情況後,果斷出手。
這一刻,八景三十六天依舊由中央向外圍擴散,上清體係則連綴四方已經形成的節點,暫時穩住局麵,也給還沒有到來了的八景三十六天,創造出一個較適宜的“環境”。
此時的上清體係,就像是蓬布邊上連綴的長索,四麵拉伸,“拽”著八景三十六天持續加速,更快地覆蓋周邊地域。
一則以深,一則以廣,兩個體係一旦重合,就此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麵。
在重塑法則體係這件事上,“深度”似乎要比“廣度”更具有現實意義。
畢竟一個是“紮根”,一個隻是單純擴大範圍而已。
但情況又不是那麼簡單。
八景宮看似占據主導,可為了與上清體係合作,本身的體係也要放開,對此類嚴謹架構來講,是很麻煩的一件事。一路下來,控製力其實是在不斷減弱的。
相反,上清體係完全不需要開放核心之地,外圍的開放性卻是早有定論,更不用說,餘慈明月心象的整合力、穿透力,都是八景三十六天所不具備的,這麼來回牽扯、往複重疊,得益著實不小。
不過,其間餘慈倒是又發現了一件事:
好像兩個體係的“穿透性”聯係,之前就已經建立起來,且在雙方均無自覺的情況下,形成一定的“模糊”區域,最關鍵的是,羅刹鬼王貌似就是通過這個區域“進出”來著……
也不知蕭聖人知不知道這一點,應該是知道的吧。
他有點兒尷尬,更多還是沉吟。
因為在這裏,羅刹鬼王留下了痕跡——微不可察,但通過平等天,餘慈還真的略有所得。
不過很快,餘慈就沒有了琢磨其他事的空閑。
一方麵,那一場“競速”,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算起來,整個路程還隻“跑”了千分之一不到,可是,由於各處連綴節點的分布密度問題,玄門體係擴張的速度,也是忽快忽慢,比之如雪崩一般、甚至還在不斷加速的破壞性衝擊,距離又拉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