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問話,銀鎖咋一聽有些吃驚,但稍加思索還是可以理解的。栓舉多年出門在外,更何況姑娘心裏更多的還是惦記著他。“桃,人家淑清娃都有了,還是擔心你多會兒能嫁出去吧!”銀鎖一句話,一下子讓春桃多雲轉晴。她揮舞著拳頭向銀鎖錘了過來,一下,兩下,就在第三拳砸下來的時候,被銀鎖抓住了她的雙手。“桃,別鬧了,死人了,還這麼任性!”春桃也是懂事的,銀鎖這麼一說,她馬上縮回了雙手。大家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再說話,隻是低頭吃飯。一頓飯,就這樣稀裏糊塗吃完了。
晚飯過後,銀鎖和幾個村幹部一起回到村委會,坐在一起商討關於栓舉的善後事宜。還沒等展開討論,小劉搶著亮出自己的“真知灼見”。“依我說啊,栓舉的死跟咱們村委會沒有任何關係,出於人道主義,咱們多少補償點還是可以的。”小劉剛剛說完,大家夥一哄而上,像是雞籠裏關了許久的雞仔,一下子打開似的,他們紛紛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吵了起來。大多的意思跟小劉相同,隻是讓村委會象征性的拿出點錢,略作撫恤補償。就這樣討論來,說過去,最終取得一致意見:由村委會出資伍仟元作為補貼,趕緊由本家聯係通知栓舉的妻子處理善後事務。當然,這件事情由小劉去落實完成。
栓舉突發意外致死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在他家族中引發了不小的震動,對於他的妻兒來說,恍若天塌地陷一般。但在梁家灣來說,人們也隻是偶爾在茶餘飯後談起。
修路已接近尾聲,拆房子蓋新房亦如莊稼人應時應節下籽種一樣蜂擁而上。時令已是夏至時節,塞外北方的氣溫像是卯足了勁一個勁往上竄。街道兩旁的楊樹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沙沙的聲響,整個村莊流淌著綿延的熱浪。
傍晚七點多,西山腳下的太陽還在熱辣辣烘烤著大地。
銀鎖因為天熱,所以一直呆在家裏。他拖著慵懶的身軀,躺在自家土炕上,一條腿架在另一條弓起來的腿上,嘴裏哼著小曲。前段時間村委會給村幹部每人配發了一部智能手機,這不,他一個村幹部也趕流行,追潮流玩起了QQ正在他玩的興起的時候,母親從外麵回來了。
“鎖子,媽問你,你和你大哥打算咋辦?”母親一進屋劈頭蓋臉這麼一句問話,銀鎖趕忙坐了起來。
“媽,我已經想好了,先把老房子拆了,蓋好的新房就留給我大哥!”銀鎖不假思索的回答說。母親看了他一眼,歎口氣說道:“唉,這麼做,對你有些不公平,畢竟你還沒有成家啊!”銀鎖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笑著說:“媽,我還小,隻要肯下力氣,以後會有的!”母親聽著二兒子說的話,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慢慢的上了炕,打開放在窗台的小紙盒子,裏麵放有自己平時要喝的藥,一顆一顆數了起來。
銀鎖把蓋新房子的利益讓給了大哥金鎖,也非一時的衝動。這幾天閑下來的時候,他也想了很多很多。活在這個世界上,親情和利益比較起來,親情還是應該放在第一位。尤其大哥也不容易,他的光景也不是很富裕。爭來爭去,還不是因為日子不好過。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了小時候。一年冬天,自己扁桃體發炎,聽說離家四十裏外的一個地方,有專門治這個病的。大哥便騎著自行車載著自己跑了一趟。當時缺乏醫學常識,誤以為這個病會傳染。當時雪下得很大,路滑難走,自己坐在後麵一路上趴在大哥的後背上。趕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自己當時疼的水不能喝,話也不能說。治病的大夫已經上了年紀,正趕上吃餃子。大夫慈祥的看著自己,非要我吃幾個餃子。沒有辦法,我強咬牙吃了幾個。剩下最後一個,咬了一口實在疼得咽不下去。剩下半個餃子,怕人家笑話,大哥執拗要吃,結果吃了沒有多長時間,他的嗓子也疼了起來。等大夫給他治療完之後,大哥把他放在自行車後座上,原路返回。雪很厚很厚,自行車不聽使喚,每走一步就會滑倒。大哥看著他冷得直哆嗦,又加上疼,隻好把他背在後背上,一手推著自行車,那年自己已經九歲了。就這樣走著,兄弟倆後半夜才趕回去。後來,自己病好了,大哥扁桃體發炎了,炕上躺著打針,持續治療了一個多星期才得以康複。
每當想起這件事,銀鎖眼裏總會濕漉漉的。今天晚上,又一次想了起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打斷了銀鎖的回憶。他側過頭來一看,趕忙下了土炕,神情有些緊張的看著這位失散多年的“神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