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急火攻心,噴薄而出的一口鮮血,為這個原本就不安寧的雨夜,添上了更為濃重的一筆。全家上下如臨大敵般驚恐萬分,二兒子連夜將父親送進省城裏最好的醫院。醫院裏,一家人戰戰兢兢的守候在檢查室外,等待著醫生最終的判決。
柳萬福躺在病床上,開始還保持著一慣的鎮定。可看著醫生進進出出,不停的把各種設備儀器往自己身上叉叉減減,時不時的還要出去小聲嘀咕一番,心裏便有些莫名的惶恐了。
難不成真得了要命的病?他開始試著和醫生搭訕,探尋的眼神不停的在白大褂身上飄來飄去,希望獲得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可是,急切渴望的眼神並未得到相應的待遇,大夫對於這樣的眼神,選擇是完全忽略不計。
麵對傲慢的視而不見,柳萬福心裏縱然忐忑,卻也沒了法子,他如同一件實驗品,躺在床上任由大夫擺布。
傍晚時分,一整天如同菜市場般熱鬧非凡的病房,終於等來了暫時的安靜。可這來之不易的安寧,對於此刻疑慮重重的柳萬福來說,卻變成了一份難熬的虛空。
空空如也的白牆四壁,呈現出慘白無力的色調,飄蕩在空氣中的消毒水味,時刻提醒著這裏與外界的與眾不同。暈暈沉沉的柳萬福,本想好好睡上一覺,可躺在床上,兩眼怎麼也合攏不上。他甚至聽見自己的胸腔內,心髒在狂跳時發出的咚咚之聲,一股寒意,盤旋在病房上空。
“爸!爸!”二兒子手裏拿著一遝檢查結果,興衝衝的急步走進病房。
“咋的了?二子……”柳萬福瞬間從床上爬了起來,兒子一驚一咋的神態,讓他忽然有種大事不好的錯覺。
“是不是得啥不好的病啦?”柳萬福等不及兒子開口,又急匆匆問道。
“爸,你可嚇死我們了。”兒子一屁股坐在床上,停頓了半晌,這才慢悠悠的說道:“沒事,爸,檢查結果都出來了,大夫說沒啥大事,就是有氣管炎的毛病,需要治療調養一段時間。”
“那就好,那就好。”臉上盤踞的陰霾瞬間消散,柳萬福欣喜的拿過單子,翻來覆去的檢閱個不停。
“行了,字兒也不識鬥大幾個,看個甚咧!”秀蘭端著飯盆,走到床邊,笑眯眯的遞上了熱乎乎的飯菜:“快吃飯吧,折騰了一天,水米不打牙的,你不餓呀。”
柳萬福神氣的接過飯盆,也顧不得麵條的燙嘴,狠狠的吸溜了一大口……
村長抱病住院的消息,如一陣疾風,一夜之間便吹遍小小的彈丸之地,成了人盡皆知的口舌了。眼瞧著選舉在即,村長卻突然咳血住院,是天意,還是人為?這道難解的謎題,讓村民饒有興趣的猜測了好幾天。
吳優貴聽說老村長住了院,不禁回想起那晚雨夜發生的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拍著大腿竟笑出聲來。想想平日裏,這老家夥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他便覺得那頓狠打,是對他最恰如其分的懲罰,如果老天再給一次機會,他依舊不會手下留情的。
心存這樣幸災樂禍的想法的人,可不止吳優貴一人。
李小闖聽聞此訊,更是喜不勝收。自己單薄的勢力,與村長雄厚的根基,本不能抗衡,這才想到了貸款賄賂眾人,本想利用“金錢”這萬能的主,來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可最近他聽說村長似乎也在四處活動,原本踏實的心又左右搖晃起來。如果競選失敗,那十萬元貸款可咋還啊?
如今,強有力的對手,居然被疾病囚禁在醫院裏,真是老天開眼啊!小闖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一溜煙的一路小跑,趕回了家。
“爸!爸!好消息!”一進門,他便直著嗓門喊了起來。
老李正躺在炕頭上,丟著小盹。隻見兒子大呼小叫的一臉亢奮,衝到了炕邊。
“咋的啦?”老李不解的問。
“爸!那老家夥住院啦!”
兒子沒頭沒腦的話,老李聽的是一知半解,他睜開睡眼惺忪的眼,一臉的朦朧不知。
“柳萬福住院啦!”小闖補充道。
“啊?”老李一骨碌從炕上坐起來,興奮的表情甚至比小闖還要誇張幾分:“快,快說說,究竟是咋回事?”
小闖把自己所聽到的,真的假的傳聞,一股腦的全倒了出來,老李支楞著耳朵,像聽評書似的全神貫注,生怕丟掉精彩的環節。
“太好了!”小闖一講完,老李就拍手叫起好來:“真是報應,報應啊!”
“爸,聽說這老家夥病挺重,還得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選舉肯定是參加不了了,到時候看還有誰肯買他的帳。”
父子倆就這樣,一路暢談到深夜,交談的主題甚至延伸到了小闖當上村長後的宏偉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