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闖的舉動,忽如春風無語,卻“來勢洶洶”,確實給梁家灣帶來了不小的震動。一夜之間,小闖的名字在金錢的映照下,如明星般家喻戶曉了。
大家紛紛傳揚小闖要競選村長的事,甚至有人謠傳他已不是當年那個黑娃子了,在城裏有了靠山,前兩天他還坐著高官轎子,被送回村裏呢!
雖說這隻是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但聽多了,便有些雌雄難辨了。從沒遇過對手的柳萬福,這一回,真有些急眼了!
他趕緊找了幾個智囊心腹,湊在一處,盤算合計起來。智囊團也煞有其事,七嘴八舌的一番商討過後,最終在“錢”上,保持了高調的一致。
心裏是萬般的不舍,但迫於目前的形勢,柳萬福也隻得從錢上與小闖抗衡了。他決定:按人頭計算,隻要具備了法定選舉年齡的人,每人送五百元現金。
有了這個打算之後,他趕緊給城裏的兒子去了電話。在傍晚擦黑之前,從銀行趕回村的兒子,便把現金送到位了。
事不宜遲,天黑以後,就要分頭開始發放。
也許是柳萬福的“慷慨解囊”,感動了上蒼,亦或是為小闖的賣身錢而惋惜惆悵,老天爺不遲不早,紮堆似的下起了雨。起先還像小孩子撒尿一樣,星星點點濺落著,不大一會兒工夫,便攢足了勁,一口氣潑瀉下來。
柳萬福惦記著自個兒那幾錠“血汗錢”,心裏也劈裏啪啦的下起了小雨。
是啊,多少年了,一遝遝的錢,隻曉得往腰包裏裝,哪有像今天這樣往外流,心裏的滋味也算是五味雜陳了。可為了贏得選票,為了坐擁江山美人,破費也是沒法子的事,冒點血兒,權當捐獻了吧。
晚上掌燈時分,幾個人開始分頭行動了。
柳萬福畢竟上了年紀,他負責給就近的戶子送錢。
雨不住的下著。老村長揣著一遝子的錢,站在自家院裏猶豫著,“嘩嘩嘩”的雨水,敲打在雨衣上,竟像是打在心裏般的有些難受。不過,最終還是蜷縮著身子骨走出了院門。
“他爸,路上小心點!”女人站在院門洞裏壓著嗓子吼著。
“行了,死老婆子,快回去吧!”柳萬福嘀咕了一句,便深一腳,淺一腳螳在了泥水中。
黑漆漆的夜色,被雨霧籠罩著,什麼也看不清。柳萬福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向前看了一眼,沒好氣的罵道:“他媽的,也不知這小子在不在家?”
被說罵的人,其實是村裏的光棍吳優貴。此人四十多歲了,媳婦還沒有著落。
如今,這樣不打眼的窮光棍,也得去打點了!柳萬福心裏不服氣,但腳下卻不敢偷懶,很快便來到了吳優貴院牆下。所謂的院門也就是把幾根木棍綁在一起,做成柵欄用來遮擋牲口進出的。優貴的父母早早下世,留下他一個人,即使有幾個錢也都喝了酒,哪裏還有心思修蓋院門。
柳萬福站到近前,彎下腰,死勁推了半天,“門”也沒開。柳萬福瞅著屋裏亮著燈,看來人是在家,他便扯起嗓子吼了起來。
此時此刻,吳優貴正和幾個本村的男人打麻將,興頭之上,哪裏還聽得清楚外麵的吆喝聲。柳萬福喊了老半天,沒有人答應,他抬起頭,朝牆上望了一眼。
院牆都是早年間用土坯壘起來的,有一米多高。他四下裏瞅了瞅,便尋思著翻牆過去。
雨下了一整天,土牆表麵早已鬆動。他拖著臃腫的身軀,好不容易爬上土牆,正要縱身往下跳,誰曾想,“轟”的一聲,土牆塌了一個豁口。柳萬福和墻坯默契的滾到一處,又翻倒在地上。
這下倒好,終於驚醒了尚處於“世外桃源”熱鬧打歡的無優貴一夥。
“賊!”一個年輕後生率性喊出一句。吳優貴順手拎起一根木棍,不假思索的向院門口跑去。隻見倒塌的豁口邊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地上湧動著。吳優貴二話沒說,掄起木棒照“黑影”砸了下去。
黑影還沒來得及站起身,木棍便重重的落在身上。這一棒下去,柳萬福禁不住殺豬般嚎叫起來。
村長霸道的大嗓門,梁家灣的人再熟悉不過了。吳優貴一聽,好像是村長柳萬福。他非但沒有住手,手上竟暗暗的加了勁。伴著村長的叫聲,又是狠狠的給了三下。
屋裏的幾個男人也跑了出來,圍在一起,驚訝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你個小兔崽子!別打了!”柳萬福大聲吼道。
吳優貴這才扔下木棒,猴急般貓下身來,把頭湊到近前,不由得喊了起來:“呀,原來是柳叔啊,您早說啊!沒事吧?”小夥子一邊攙扶村長,一邊嘴裏叨叨著道歉的話語。心裏卻一個勁叫好:老子打得就是你這個老東西!
柳萬福嗤牙咧嘴的哼哼著,看樣子是站不起來了。
“弟兄們,趕緊扶村長回屋去!”吳優貴吆喝著,大家夥湊熱鬧似的,一起把手伸了過來。
“不進屋了,扶我回去吧!”
吳優貴一聽,心裏暗暗叫好。一使勁,背起柳萬福,移步向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