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還未落,薛延的笑忽而又落下去,板著臉走回來坐好,與阿梨道,「今晚回去我要寫信!」
阿梨好脾氣地應和著,「那你要給誰寫,寫什麼呢?」
薛延說,「給薛聞寫,我得問問他為什麼買那麼多馬場,鋪張浪費,奢靡無度,簡直無法無天,忘記父輩們是怎麼辛苦打下江山的了嗎?」
「……」阿梨無言,「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下午時候,本來晴空萬裏的天忽然下起了雨。
太陽還在,濛濛細雨落在臉上有些涼,落成了一帳雨幕。
薛延順理成章地收了攤子,帶著阿梨出去玩。
阿梨不知道他這是什麼邏輯,為什麼天氣不好不能做生意,卻可以去遊湖劃船。
薛延暫時忘記了還要寫信批評薛聞的這件事,轉而去瘦西湖邊借了條小船,到湖心處去看荷葉。現在隻是三月份,荷葉如錢的時候,殘荷仍在,離近了的話,能聽到細雨打在荷葉上的窸窣聲音,撓的人心裏癢癢。
阿梨穿了件鵝黃色的裙子,倒是很配這裏的景色,薛延在路上買了一把油紙傘,陪她一起蹲在船頭撥水玩。
西湖水清,正趕上下雨,不時有幾條魚兒躍上來,有的還會碰到阿梨的手指,冰涼滑膩。
又過一會,雨勢漸漸大起來,薛延怕阿梨著涼,不肯讓她在待在外頭,死活拽回來到船艙裏。小桌上有剛買來的一眾小點心,另溫了壺茉莉花,香氣馥鬱,混著雨後的清新,聞一口便就覺著身心舒暢。
吃飽喝足,無事可做,兩人和衣躺下,眯眼小憩。
船上晃悠悠的,極為催眠,阿梨本還不覺著困,但窩在薛延懷裏沒多會,眼皮便就黏在一起了。
薛延難得文采斐然,摟著她肩膀說,「若現在是晚上就好了,出去就能見到漫天星星,那多美。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阿梨迷迷糊糊地回答,「下著雨呢,哪來的星星。」
薛延「嘶」了一聲,輕輕掐她的腰,「你怎麼不浪漫了呢。」
阿梨癢的直笑,「我浪漫的,浪漫的。」
薛延啄吻她的眼皮兒,不依不饒道,「那你背句好聽的,看能不能讓我滿意。」
阿梨想了想,溫聲說,「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薛延心滿意足,手指攏了攏她的頭髮,拍背道,「睡吧,醒了再回家。」
下船時候已經很晚,兩人不想做飯,拐到街角的一家小店吃了兩碗雲吞麵,又拎了袋子小魚幹才回家。
門口處,大老遠就聽見韋翠娘和胡安和吵架,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架勢與年輕時一樣。
吵起來的原因幼稚又簡單,宵夜是吃玫瑰餡餅還是桂花餡餅。
薛延耐著性子勸了半天,最後生氣了全給攆回去。
胡安和氣鼓鼓回了自己家,沒過多一會又跑回來,塞給他一封信,說是薛聞寄過來的。
薛延麵無表情說了句「哦」,好似渾不在意的樣子,但阿梨瞧見了他因為高興而攥緊的拳頭,不由笑起來,暗罵他愛麵子,太虛偽。
阿梨把桌上的燭臺點著,火挑的亮亮的,而後和薛延湊在一起看信。一共九頁紙,厚厚一遝,兩人一張張仔細看過去。
前三頁是薛聞的連寫帶畫,緊接著是四喜的兩頁彩虹屁,後麵的四張則都是寶瑜的簪花小楷。
薛延歎氣,「閨女兒沒白疼。」
說完,他又撇撇嘴,「臭小子們真討厭,太敷衍。」
阿梨說,「你非要人家半個月就給你來一封信,哪有那麼多好說的,可不就得敷衍嘛。」
薛延自知理虧,但死不承認,絮絮叨叨把薛聞和四喜從小到大闖下的禍事都數了遍,聽得阿梨有些不耐煩,抱著狸貓去床上睡覺。
薛延在身後軟綿綿地叫她,「梨寶,你幹什麼去?」
阿梨說,「躺著。」
薛延說,「梨寶,你來幫我磨墨吧,我想回信。」
阿梨說「好」,語氣裏三分縱容七分無奈,聽得薛延心花怒放。
但等筆墨紙硯都備好了,薛延卻遲遲不肯動筆。
阿梨問,「你怎麼還不寫?」
薛延說,「我先措措辭。」
阿梨問,「你措什麼辭?」
薛延說,「怎麼才能說服薛聞趕緊娶媳婦,波斯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