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了不賣,天熱了不賣,心情不好時不賣,心情太好時也不賣。
不是為了賺錢,就是純粹想多見見人,聽聽故事。
通過這條路的大多是從北往南來的旅人,很多來自於京城,和他們聊天時候,很容易就能聽到關於薛聞他們的事。
今個天氣不錯,路上來往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有兩個進攤子裏,討了兩碗綠豆湯。
阿梨剛做了涼拌香椿,大方地送上一碟,而後到旁邊桌和薛延一起剝竹筍。
午時天熱,那兩人不急著走,喝茶歇涼,聊些瑣事。
其中一個高個子說,「現在這樣世道,窮人和富人差的實在太多,前些天在京城做生意,賠的差點褲子都要脫了當掉,但看那些有錢人呢,連著開了三個馬場。那麼多好馬啊,用來給人玩蹴鞠。」
矮的笑了笑,「那你玩的時候,不也挺爽的嗎。」
頓了頓,他又道,「人家有錢,自己賺的,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咱們管得著嗎。人家薛聞年紀輕輕就富可敵國,十六七歲年紀已經兩次下海前往波斯,再看看你,你十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所以說啊,人家有錢,那是命中注定,財運來了想躲都躲不掉。」
高的那個酸溜溜,「那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個家世,父親舅舅小叔叔,就連發小都是響噹噹的大官,那含的不是金湯匙,是金馬勺啊。」
薛延聽得不太高興,把筍往旁邊一扔,站起來就想趕人出去。
阿梨趕緊拉住他袖子,「你做什麼?」
薛延說,「那人怎麼這樣,吃著老子的香椿,還損老子的兒子。」
阿梨說,「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拐彎抹角說你兒子花錢大手大腳還任性的人少嗎,忍忍得了。」
薛延皺眉拍了下桌子,歪頭問阿梨,「你說他怎麼又開了那麼多馬場,腦子有病嗎?有錢沒處花也不是這樣花的!」
阿梨安撫,「那是他自己的錢,關你什麼事呢,你少管。」
「……」薛延說,「那你先讓他給我娶個兒媳婦來,一天天就知道花錢花錢,正事不做。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可都有了媳婦了,你再看看他,除了瘋玩還會做什麼,總琢磨著要去波斯,那他倒是娶一個波斯姑娘回來啊。」
阿梨懶得和他說話,嗔他一眼,扭頭不理人了。
那邊的客人仍舊聊著天,這次卻談到了薛延,薛延指尖一顫,豎起耳朵聽起來。
阿梨被逗笑,搡他肩膀一把,「幼稚。」
薛延按住她腕子,傾耳細聽那邊的對話。
矮個子客人說,「聽說前幾年時候,薛聞的爹爹離開京城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反正眾說紛紜,有的說是父子倆生了隔閡,還有的說陛下對薛家生了猜忌,但不管怎麼樣,薛家這些年風頭太過,樹大招風,明哲保身也是明智之舉。」
高的挑了一筷子香椿,調笑道,「你還操心人家呢,先想想自己接下來怎麼活吧。」
薛延火氣更大,暗地裏踹了腳凳子,偏頭和阿梨低語,「他們怎麼都這麼想我,明明就是個人選擇,幹什麼想那麼複雜,問過我意見了嗎,就在那瞎猜!」
阿梨給他倒了杯茶水,低低嘟囔說,「早知道不給你吃那塊臘肉了,火氣吃得這麼大。」
那邊的矮個子客人也笑道,「那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還不娶妻?」
高的那個噎了一下,筷子頓了頓,給自己開脫道,「你不懂,那些真的有修養的人是不娶那麼些姨太太的,所以我也準備一步到位,不納妾室,那可不就要好好挑了,急不得。你看那個薛延,不就是如此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聽著多美滿。」
另一個喝掉最後一口綠豆湯,緩緩道,「有錢的人珍愛妻子不想娶,和沒錢的人窮的想入贅都沒人要,這不是一回事。」
高個的反應過來這是在罵他,氣的鼻子都要歪掉。
薛延倒是高興起來,他這輩子什麼都不缺,奉承話也都聽得耳朵快起繭,唯有讚美他夫妻恩愛的話是怎麼也聽不夠。
臨走前,他還很痛快地給那兩人免了銀錢,另送了一壺冰銀耳湯。
阿梨把剝好的筍放到一旁,笑著看了薛延一眼,低聲道,「喜怒無常,越活越像個孩子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