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一直懶洋洋靠在牆邊,把剛才一幕都收在眼裏,原本心裏還沉甸甸,被這麼一鬧倒是好了不少,彎唇笑了下。
來寶有些得意忘形,站在原地不肯動了,就咧著嘴衝薛延笑,他牙齒隻有五顆,上麵三個下麵倆,看著像隻耗子。薛延抬手捏了捏鼻梁,實在沒忍住,也笑出來。
阿梨蹲在他身後,有些著急,不住地拍著他的背,輕聲提醒,“寶寶,寶寶你快詞呀。”
來寶“噢”了聲,這才想起還有這事,但是畢竟還是個奶娃娃,記性沒比魚好了多少,轉眼就給忘了。他回頭看著阿梨,嘴巴癟起來,半晌吐不出一個字,憋了好久才叫了聲“娘親——”。
薛延笑眼看過來,摩挲著下唇問,“你們娘倆聚在一起幹什麼壞事呢?”
阿梨本還沒覺著什麼,但被他這麼一看,耳根都有些泛紅。來寶手裏的棗都攥熱了,都走到這一步也不能再縮回去,阿梨幹脆躲在來寶身後,一句一句地教他,讓他重複給薛延聽,像是在唱一個假雙簧。
“爹爹,你不要著急啦——”
來寶,“爹爹,捏表高奇啦!”
“來寶在呢,棗棗給你吃——”
“來寶在捏,糕糕給捏次!”
阿梨糾正,“是棗棗!”
來寶嘟著嘴,很努力地學了遍,“糕糕!”
“棗,棗。”
“糕糕!”
阿梨無奈放棄,“……算了。”
來寶跟著道,“算遼。”
阿梨咬著唇,聲道,“這句不要學。”
來寶覺得娘親的話實在是太多了,自己有些跟不上,一臉苦惱,“徹去撲要瘸。”
阿梨看著他那雙無辜的黑眼睛,一時間忘了詞,兩人相對無言好一會,誰也不話,直到阿黃咬爛了那幾顆棗子又吐出來,尋樂子似的去搶來寶手裏的青棗。來寶被舔得尖叫,跳著要去踩兔子的腳,他站得不穩,落地時險些摔倒,被薛延手疾眼快地提著後衣領給拽到床鋪上。
阿梨仍舊蹲著,托腮望著薛延,薛延被她看得骨頭都要酥了,往前探身也將她抱上來。
一家三口圍成一個圈,薛延摸摸來寶的辮子,又親親阿梨的臉頰,心中被塞得滿滿當當,連那會的煩悶也消散了許多。
阿梨,“薛延,羅遠芳的那件事,你不要著急,離春闈還有五個月,時間足夠的。而且若是邱知府真的是羅遠芳的父親,這事就太麻煩了。民不與官鬥,阿言進屋子前還要我勸你,他再等三年沒關係的,咱們在寧安能到現在不容易,萬一因著這事引火燒身,累及家中,他便就再沒有臉麵繼續讀書了。”
薛延頷首道,“我有分寸的。”
阿梨蹙眉,“那你答應我,不許意氣用事,好不好?”
人生而追求公平,對待那些不合常理的事,無所作為卻投機取巧的人,總會下意識生出嫌惡。薛延自就是之驕子,雖後來家遇變故落下神壇,但仍舊是憑著自己一步步爬上來了,這些年來坎坷雖多,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觸及他底線的,隻有邱家一個。奈何這又是寧安的地頭蛇,惹不起躲不得,薛延心中鬱氣有多少,阿梨猜的出。
薛延,“我知曉的。”
來寶不明白大人談論的這些事,太複雜,他一個字也聽不懂,隻顧著隨手抓東西往嘴裏塞。
薛延丟掉來寶手裏從阿黃窩裏掏出來的半顆蘿卜頭,又作勢要打他屁股,來寶躬了下身子,終於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