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四十四(1 / 2)

會見是在胡家的花廳,一張方桌,幾把凳子,胡安和與薛延坐一側,韋掌櫃坐另一側。

胡安和是個講麵子的人,這段日子好不容易攢了些錢,買了二兩上好的大紅袍,自己都沒舍得喝,現在韋掌櫃來拜訪,他為了臉麵,咬咬牙全都貢獻出來了。

茶香氤氳,混著雨水味兒,馨香得很。

薛延端起抿了口,還沒嚐出味兒來,就聽旁邊胡安和低低衝他道,“您老可慢點,別嗆著了嗓子!”

薛延掃他一眼,沒理會。若放在以往,他還能有心情與韋掌櫃你來我往應酬一番,但今日薛延一點都不想和人在這裏嘰嘰歪歪,他把茶杯放下,開門見山道,“不知韋掌櫃雨前往,所為何事?”

韋掌櫃長相富態,笑起來像尊彌勒佛,很親切。他溫和道,“我聽薛掌櫃的店裏出了些事,咱們二人也算是故交,你也曾幫過我一些,我都記在心裏,一直感念。災**是最無奈之事,我聽聞後心中記掛,便就前來看看,若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你便開口,隻要韋某所能做,絕不推辭。”

薛延淡笑,他看著韋掌櫃那張與人為善的佛爺臉,在心裏想著,還真是不愧對他的名字,韋利來。這嘴就像是吃了兩斤豬油,油膩膩一水兒的好話,明明當初是你來我往的生意事,到了他嘴裏就成了薛延對他的好,描述得還挺無私。你我二人是故交,那當初我最窮困潦倒之時,怎沒見你看往日情麵出手幫一把呢?

盡管心中彎繞許多,薛延表麵不顯,還真摯道了句“多謝。”

韋掌櫃笑得更慈善,他微微傾身,關切問了句,“聽那樹倒了後,還傷了人,可無大礙?”

薛延道,“大夫正診治。”

這一句話,既沒好,也沒不好,明擺了就是不想繼續和你聊下去,韋掌櫃袖子裏的手捏了捏,覺著他要是再藏著掖著,不準薛延下一句就要是逐客令了。

外頭雨了不少,也不再霧蒙蒙,看著清晰許多,一隻喜鵲在門前地上蹦來蹦去,啾啾地叫。

韋掌櫃咬咬牙,把心裏頭那些不舍給壓下去,從懷裏掏出一個長條形的木盒子。薛延本懶懶靠在椅背上,但瞟見那盒子的材質,慢慢直起了腰。上等的紅木嵌著金鎖,鎖上頭鑲了兩顆圓翡翠,看著便就極為名貴。

薛延舌尖舔過下唇,彎出抹笑,“您這是何意?”

韋掌櫃拿了鑰匙把鎖打開,裏頭竟是一根人參,黃褐色皮,體態玲瓏好看,身腿分明,須子長且韌。薛延不懂藥材,但他識貨,那棵參打眼一瞧便就知道價格不菲,至少六十年往上,二百兩算是低估。

韋掌櫃笑了下,把盒子往薛延與胡安和那邊推,“家中正好有顆百年山參,我自己也用不上,聽聞那孩子傷得不輕,便就獻出去,若是能有些用處,也算是對得起這名貴之物了。”

胡安和訝然盯著那棵人參,嘴開開合合不出話。

他當初在彙藥堂拿著參片作薑糖吃,但那參不過就十幾二十年,頂多十兩八兩銀子。百年人參極為難得,就算在京城那樣富貴圈子裏也不是得就能得著的,若落在民間,都能做普通人家的傳家寶了。

胡安和在人情世故上頗為呆笨,但也能看出來,韋掌櫃此次前來,絕不是想舍了銀子行善事,他和薛延對視一眼,沒人去接那個盒子。

薛延眼裏情緒莫名,他指節敲了敲桌子,笑道,“韋掌櫃,咱們就不拐彎抹角了,您便就直罷,您到底想做什麼?”

韋掌櫃也笑,漂亮的胡子顫了顫,“與聰明人做事就是爽快,那好,我也不藏藏掖掖了。”他抖了抖袖子,沉聲道,“我想買下腸粉的那個菜方。”

這個來由,算是意料之中。畢竟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有什麼需要韋掌櫃如此低聲下去來求的東西了。

薛延神色不變,低聲道,“生意人做事講究利益,將菜譜賣給你,我們能有什麼好處?”

韋掌櫃,“第一,那人參歸你,百年人參能續命,你們該知曉。第二,我可以與你保證,在隴縣,我宴春樓不會在腸粉上搶你的生意。第三,我知你們現在急用錢,我也不做那趁火打劫之事,價錢隨你們開。”

這三條保證,每一條都極有分量。聰明人話會戳心,往你的痛點癢點戳,寥寥幾句就讓你潰不成軍。

胡安和心尖猛地一跳,他視線落在那條山參上,看看韋掌櫃,再瞧瞧薛延,指甲快要掐進手心裏。

薛延沉默一會,忽又抬頭,望向韋掌櫃,“你要開分店?”

韋掌櫃挑挑眉梢,讚賞道,“不錯。”他,“我知這菜是你的招牌,我現在問你買菜譜,就好比虎口奪食,要把你碗裏的肉扯去一塊,你定會遲疑。大家都是爽利人,我便把其中利害關係挑明,這是件雙贏事,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得了參和銀子,我得了菜譜,往後還不犯利益衝突,實在是件美事。”

薛延麵上帶笑,但沒有回答。

韋掌櫃站起身,“茲事體大,我也不急。若是你們覺得可行,便就來宴春樓找我,隨時恭候。”他看了看色,笑著道,“正巧雨了,我也不再耽誤你二位時間了,先行告退。路近的很,無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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