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和許是獨身太久了,一開始幻想就停不下來,薛延耐心聽了會,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他食指曲起抵在下頷,低低道,“還真是應了那句話。”
胡安和問,“什麼?”
薛延,“夢裏什麼都有。”
胡安和氣結,他手一拍桌子,碗裏的酒晃悠悠灑了一半,自己幹瞪眼了半晌,一句話沒憋出來。
薛延正色,“江之道那件事,你準備怎麼辦?”
“現在能怎麼辦,他留了那麼爛一個攤子給我,自己跑不知哪裏快活去了,我如今無權無勢,怎麼找得到他。”胡安和閉著眼吞了一大口酒,眼裏都泛了層水霧,他抿抿唇,兩指相搓衝著薛延比了個手勢,暈暈乎乎道,“再過一年就是鄉試,等我殺出一條血路中了舉,看我怎麼捏死他。”
薛延讚同拍了拍他的肩,“不錯,像個男人。”
胡安和麵色酡紅,嘿嘿一樂後打了個嗝,他扇扇臉前的酒氣,趴在桌上看著薛延,晃了晃腦袋道,“先不這個,點高興的。咱們這段日子來,共攢了二十三兩銀子了,這一過的,和發財似的……唔,我的意思是,永安街的那個店麵,咱們不出四個月,就能有錢從裏到外給整修一遍,改成——薛家客棧!”
完,胡安和又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對啊,為什麼叫薛家客棧,明明是我的房子。”
薛延一樂,“那你怎麼辦?”
胡安和一臉疲憊,“我能怎麼辦?胡家客棧土得不行,薛胡客棧又難聽得要死,做人怎麼這麼難。”
薛延夾了筷子蘑菇到嘴裏,咯吱咯吱嚼,沒搭理他。
又過了半個時辰,胡安和不勝酒力,從椅子上滑下去睡著了。屋裏的燈也調暗了,阿梨許也是睡了,薛延展展臂站起來,把臥在一邊昏昏欲睡的阿黃抱到屋裏去,拍拍屁股上的土,放到炕尾的籃子裏擺好,然後才去扶胡安和。
他拍了拍胡安和的臉,問,“怎麼樣,能不能回家?”
“行!”胡安和張牙舞爪地站起來,話時候舌頭都打卷,“我能行。”
薛延酒量好,又聽著阿梨的話不敢喝太多,現在神誌清醒,沒事人一樣。他看著胡安和的鴨子步,擰了擰眉道,“算了算了,我去廚房給你打個地鋪,你湊合睡一晚罷。”
胡安和傻笑著回頭,“謝謝啊。”
薛延嫌棄擺了擺手,去抱了床被褥到廚房,扔在地上,“你自己鋪。”
胡安和靠在牆角,頭快垂到肚皮上,薛延罵罵咧咧地轉回身,老媽子一樣給他展平,又扯著領子將他扔到被裏。
胡安和半夢半醒翻了個身,又忽然坐起來,月光清亮,薛延看著地上倏地挺起來的那個黑影,額上青筋猛地一跳,回頭就想抽他。胡安和扭著腰躲了下,嘴裏嘀嘀咕咕道,“我我怎麼睡不著,原是因為有個事忘記和你。”
薛延不耐煩地問,“你還要做什麼?”
胡安和,“我要砍樹,你明去給我弄一個鋸子來。”
薛延手心癢癢,極力忍著沒動手,他咬著牙問,“你要砍什麼樹?”
胡安和道,“店門口的那棵樹,那樹都枯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連片葉子都不長,幹巴巴的很難看。而且算命先生了,枯樹擋財氣。”
薛延拿手指著他,冷臉威脅,“你趕緊給我睡覺。”
胡安和慢吞吞扯了被子躺下去,“好罷。”
明明前半夜還是月朗星明的,過了子時卻開始下起雨,風呼嘯怒號,有些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