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和半日沒吃飯,拉肚子又快要虛脫,阿梨念他昨晚吃了辣,特意給他煮了碗解火的白菜湯,配著熱包子吃。
白菜湯若是煮的好了,味兒是甜滋滋的,阿梨還往裏加了點肉末兒,更加香口。包子皮也暄軟得很,咬下去甚至覺得彈牙,籠包隻有半個巴掌那麼大,精致玲瓏,味道上佳。
胡安和本來以為他吃不下,但是饞蟲容不得他指揮,鍋蓋掀開後,他聞著那股味兒就坐不住了,肚子也不難受了,幾口一個吃得沒完沒了。
薛延急著去看店麵,但胡安和就坐在那吃,聽著他喚就點個頭,一點要動彈的意思都沒有。
眼看著都要申時了,薛延看著他磨磨唧唧的那樣子,實在覺著煩,想出個招數要整治他。
他拿了個算盤在手裏,冷臉站在一邊,胡安和咬一口他就加五文錢,等到滿了一百文後,彈指敲了敲他碗邊道,“還錢。”
胡安和以為自己聽錯了,頭也不抬道,“還錢?還什麼錢,沒錢。”
薛延捏著他耳朵要他抬起臉,算盤快要貼到他臉上,冷聲道,“瞧見了嗎,你現在吃掉了一錢的包子,加上昨日的二錢,總共已是欠了我二十兩零三錢銀子了,若再算上我幫你忙前忙後的跑腿費,一共二十一兩。”
胡安和被他這一通流氓理論驚得愣住,半口包子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趕忙喝了口湯才緩過氣兒。他伸脖子瞧了眼那算盤珠子,慌慌道,“你等會兒!你家這什麼包子賣那麼貴?”
薛延,“你吃的那個是豬肉芹菜。”
胡安和瞪著眼睛,“吃金子長大的豬?”
“你管它吃什麼長大的。”薛延一條腿踩在凳子上,拿著算盤磕磕他的肩,狹長眼睛一眯,道,“店是我開的,愛怎麼賣怎麼賣,怎麼著,你還吃不吃了?”
胡安和一臉悲痛,“薛延,我以為患難見真情,但你時至如今竟還和我談錢這種東西。”
薛延不為所動,淡淡道,“談錢怎麼了,親兄弟明算賬,就算你叫薛安和,也得把錢給我結清楚了。”
薛延以往雷厲風行,又對他心狠手辣,胡安和聽著那一頓胡扯,竟然信以為真。
他跳起來,你你你的指著薛延你了半晌,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薛延一肚子壞水,又對胡安和沒有半分憐憫之心,就抱著臂在那看他著急。
阿梨正縫衣裳,她聽不見外麵聲音,也就沒理會那兩人的爭論,直到看著地上胡安和影子晃來晃去,才抬起頭。胡安和歪頭對上她眼睛,像看著了救星一樣撲過去蹲在阿梨腳邊,嗚裏哇啦了一大通薛延的不好,什麼無商不奸、趁人之危、黑心黑肺,但阿梨眨眼看著他,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她等胡安和夠了,咬斷線頭,疑惑問了句,“發生什麼了?”
聞言,胡安和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他臉紅脖子粗,回身手指著薛延道,“他他他——”
阿梨笑起來,“那你便就聽他的嘛,薛延的對。”
胡安和忽然覺著這日子實在是難過極了。
薛延沒心思再看他折騰,見胡安和也不想再吃了,拽著他袖子就往外走,“別磨蹭,看房子去。”
胡安和踉踉蹌蹌跟上,他不忘那二十一兩銀子,一路還在和薛延爭辯,被照著屁股踹了腳才終於老實下來。
等終於到了地兒,胡安和也想明白過來薛延是在誆他,回憶起那會自己的呆蠢模樣,胡安和羞憤欲死,拿鑰匙開門的時候都沒有好臉色。薛延覺著有趣,含笑瞟他一眼,被胡安和紅著臉躲開。
這店麵原本是一家客棧,若算上閣樓在內,足有三層,閑置了三個多月,房梁上結了薄薄一層蛛網,地麵也落滿了灰。薛延揮了揮眼前的土,樓上樓下打量了圈,道,“夠大的。”
確實是夠大的,光樓下就足有包子鋪的八個那麼大,桌椅板凳都被原主給搬走賣了,屋裏空蕩蕩,更顯寬敞。
樓梯是塗了紅漆的,摸上去圓潤光滑,看著還很喜慶,薛延摸了把,而後垂眼吹了吹手指上的土,衝胡安和道,“你娘真是夠疼你的,這樣大的店麵,買下來怎麼也要四五百兩。”
“我娘就我這一個孩子,不疼我疼誰。”胡安和靠在窗戶邊上,低聲,“但我也真是沒想到,我娘能舍得買下這樣的鋪子。她怕我爹知道了會阻止,偷偷把嫁妝都賣了,就是怕江家那姑娘嫁過來後會壓我一頭,我在她麵前不上話。我娘甚至都沒想過,若是萬一以後再有什麼變故,這就是她唯一能安身立命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