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二十六(2 / 2)

阿梨眼睫顫了顫,歪了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薛延察覺到肩上重量,轉過臉,低笑揉揉她耳垂,自然地摟過。

暖風輕柔地在吹。

那艘渡船已經靠岸,上麵人擁擠著往下走,腳步匆匆,都急著回家吃飯,有個老嬤等在邊上,手裏提著個油紙包,像在等人。沒多會,從船上下來對年輕夫妻,穿著樸素,手挽手正對著臉話。老嬤喚了聲,那夫妻聽見,忙偏過頭去看,見是阿娘,急急跑過去。老嬤把油紙包塞給媳婦兒,笑得皺紋堆疊,幾人又親熱了幾句話,而後便並肩往路的另一端走去。

阿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他們拐了個彎,再看不見了。她舍不得移開視線,心中酸澀,忽然就想起遠在千裏之外的阿嬤,不知道她現在正做什麼,晚飯有沒有熟,阿黃還好不好。

思家的情緒一旦醞釀起便就再難收住,阿梨閉上眼,腦中所想的全是過往,家中的籬笆院,那些雞鴨,傍晚時煙囪裏卷出來的炊煙味兒。

她還能憶得起馮氏的聲音,濃重的北地口音,含著笑意喚她阿梨。

那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陌生了。她忽然覺得無力。

又過一會,已涼了。薛延拉著阿梨站起來,對她比了個吃飯的手勢,低聲問,“餓不餓?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阿梨攥著薛延的手腕,搖搖頭。

薛延瞬時便就緊張起來,用口型對她,“哪裏不舒服?”完,便就握著她手腕,想帶她去找大夫。

薛延是真的被嚇怕了,乃至於草木皆兵。

阿梨攔住他,她動動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出口,“薛延,我們回家吧。”

薛延頓住,因為她的話,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就像是長久以來的信念被打破,他眼裏流露出一瞬的迷茫。

過了好一會,薛延才輕輕呼出一口氣,拉過阿梨的手,在掌心上慢慢寫,“為什麼?”

“薛延,因為我覺得,聽不聽得見,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阿梨抿了下唇,衝他笑,“你看,我還有手啊,該做的事情我還是能做,能洗衣能做飯,我的眼睛也看得到,我隻是耳朵不太好而已,你可以寫給我看,或者比劃幾下,我都能猜的出來的。”

薛延盯著她的眼睛看,他看見阿梨的眼眶慢慢變紅,卻仍是在笑。

她,“真的,薛延,其實這個病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的,我能承受得住。隻是生活有些不方便了而已,但你和阿嬤都在我身邊,這些不方便又能怎麼樣呢,沒有關係的。我們回家吧,薛延。”

阿梨眨眨眼,不讓淚水溢出來,聲音裏隱著極淡極淡的哭意,“我們都已經離開兩個月了,我們去了那麼多地方,吃了那麼多藥,可是都沒有用,不如算了吧。其實,治不好也沒事的,我已經習慣這樣的世界了,似乎也沒那麼糟,真的沒事的,薛延……”

阿梨還是忍不住,捂著臉哭出來,“阿嬤一定很想我們,我也好想她,咱們回家吧……”

薛延喉頭哽住,他想要將阿梨抱進懷裏,卻覺得手腳都僵住,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阿梨的眼淚就像是刀子,每一滴都在剜他的心頭肉,他嘴張了又合,不知該些什麼好。

一隻長嘴水鳥掠過水麵,啄破了僅剩的一點夕陽的影子。

阿梨看著他,輕聲道,“薛延,咱們沒有多少錢了,對不對?”

薛延幹澀地咽了口唾沫,他摟過阿梨的肩,將臉埋進她的肩窩,過了好一會,他又抬起,拉過阿梨的手,在她掌心寫,“再給我一時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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