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縣府衙坐北朝南,門口兩座威武石獅,正對著一條寬闊街道,而內裏分為前院後院,前院是公堂,供人擊鼓鳴冤、查司審案,後院是住人的地方,幾排青磚房,老舊的像是百年前建的,但與周遭破亂亂的茅頂屋相比,還是有幾分的氣勢在。
前院後院隻有一角門相連,平日裏都鎖著,所謂公私分明,後院另有個偏門,家眷與下人進出都由那個偏門走。
這後院也算是寬敞,還種了幾排花,看著像模像樣,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院內不設茅房。這是以前的縣官留下的規矩,怕茅房壞了衙內的風水,惹得老百姓不太平,於是就將茅房給挪到了偏門之外。
由此,住在府裏的人要是想寬衣方便,都要出了後門,到街上去,十分麻煩。
今夜無月,風倒是大,吹得衣衫鼓起,嘩嘩作響,路上一個行人也無。薛延蹲在後院的牆頭,麵無表情地擺弄一棵狗尾巴草,胡魁文隻有一妻一妾,相鄰而住,兩個院子緊緊挨著,現在看來卻是不同光景。一戶燈火通明,歡聲笑語,另一戶則死死掩著門,一絲光亮也無,薛延勾起一邊唇角,諷刺笑了下。
今夜,他其實大可不必露麵的,但是有些細節太過蹊蹺,必須要找胡安和問個清楚。
過了約莫兩刻鍾,位於另一院角的門終於打開,胡安和披一件外衣,提著褲子走出來。他睡得過了頭,酒雖醒了,但頭痛欲裂,走得一步三搖,好不容易擠過了偏門進了茅房,舒舒服服地解完,正係著腰帶呢,卻感覺身後一陣涼風。
他猛地回頭,對上張似笑非笑的臉,薛延手裏提著一個長條狀東西,一下一下地在手心裏輕拍,眼神瘮人。
胡安和先尖尖嚎了一嗓子,而後半張著嘴,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呆呆問,“你都知道了?”
薛延慢慢將棍子架到他脖子上,勾了勾手指道,“咱們換個地方話。”
換的地方在衙門後院的一條窄巷子裏,安靜的隻有野貓在叫。胡安和隻穿著一件單衣,冷的打顫,他前後望望,四下無人,又轉向薛延問,“你想做什麼?”
薛延道,“我想做你啊。”
“你!”胡安和倒吸一口氣,忽而睜大眼道,“我早就知你這人睚眥必報,卻沒想到竟睚眥必報到這種程度!”
薛延眯眼,欺身上前,“你辱我阿嬤,動我女人,我不卸了你的賊手,都對不起我薛延混出來的名聲!”
胡安和暈暈乎乎的,抬手擋了他,急急道,“你要打我可以,但你得把話清楚,誰動你女人了?你不要紅口白牙亂一氣,血口噴人!”
薛延盯著他眼睛,緩緩問,“永安街口,你午時沒去過?”
“去過。”胡安和懊惱偏過頭,“但你的那樣事,我沒做過!”他氣急敗壞與薛延吼,“我再怎麼也是個讀書人,我確實恨不得一根指頭掐死你,但我也要臉麵的,那種衝著婦孺去的損事,我做不出來。”
胡安和沒幹過舞刀弄棒那樣的事,幾句話下來憋得臉紅脖子粗,但還有力氣扭動掙紮。
薛延用一隻手製住他,又問,“不是你吩咐的?”
胡安和道,“我確實過這樣的話,但轉頭便就攔下了,我隻是想嚇唬嚇唬她。”
薛延手下力道又重幾分,冷冷道,“她一女兒家,你嚇唬她作甚。”
胡安和嘴張張合合不出話,最後把脖子一梗,道,“你愛怎就怎罷,反正我沒做過的事,我不承認!”
薛延把手放下,腕子轉動,將棍轉出了個花,他抱臂立在一旁,看著胡安和緊閉雙目、垂死掙紮。
過好一會,他嗬笑一聲,道,“沒看出,你倒還有骨氣。”
胡安和把眼睛掀開一條縫,見他沒打算有別的動作,心裏鬆了一口氣,躊躇一下,問,“那些人不會真的做了什麼吧?”
薛延沒話。
“你放心,這事我定會查清楚的,我和你確實不對付,但咱們什麼都要擺在明麵上來,不要搞這些下三濫。”胡安和拍一拍腦袋,皺眉道,“我中午時候和侯才良喝多了,經了那事之後回家便就睡了,現在才醒,別的什麼也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又道,“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薛延下巴微揚,盯著他瞧了會,似是信了他的話,往後倒退幾步,轉身拂袖而去。
胡安和看著他背影,直到他拐了個彎消失在巷口,才總算把提著的那顆心給放下來。他是真的迷迷糊糊,抱著臂哆嗦著往家走,一路想著薛延的那些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瞧著再穿一個胡同就要到家門口,胡安和抖抖肩膀,正準備一鼓作氣跑回去,忽聽見嘩嘩風響和細碎腳步聲。
他茫然抬頭一看,隻見一個麻袋從而降,正正好好把他扣在裏頭。眼前猛地一黑,胡安和還懵著,棍子便就雨點一樣落下來,劈裏啪啦砸在他腰上背上,他想跑,但是被麻袋束著,連動一下都費勁。
胡安和趴在地上,腦子一轉就猜到是誰所為,他怒火攻心,一邊蜷腿縮起身子一邊罵,“薛延你王八蛋!你搞陰招,你老陰狗!我沒動你女人,那事和我沒關係。你把我放開,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