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十六(2 / 2)

薛延手扣著阿梨後腦,一下一下地輕撫,不忘衝大夫頷首道,“謝謝了。”

“謝什麼,醫者該做的。”老大夫看了兩眼阿梨,又道,“姑娘氣色好像不太好,我也給你開兩副吧,總是調養調養的好,若不然以後虧損更多,便就難辦了。”

阿梨開口,還未什麼,就被薛延打斷,“那就麻煩大夫了。”

折騰了大半個下午,這事總算是落了定。趙大娘又陪著待了會,見馮氏沒別的意外,便也就走了。薛延拿著方子去抓藥,臨走前威逼利誘要阿梨躺著歇了半晌,她心裏繁複塞著許多事,雖已疲累至極,但真的挨著了枕頭,反倒睡不著了,暈暈乎乎待到了申時過一刻,實在覺得難受,又披著衣裳坐起來。

外頭還未黑,日頭熱氣散了多半,隻剩下淡淡的暖,院裏雞鴨都乖順,沒一隻胡亂跑,俱都老老實實在籬笆一隅趴著。

阿黃仍臥在花盆旁邊,君子蘭的大葉子垂下來,遮住它的半張臉,阿梨笑起來,衝它招招手,喚了句過來,阿黃便就騰的直起腰,三兩步躥上去。它身子的,跳的卻很高,阿梨稍一伸手,便就牢牢接住了。

懷裏軟綿綿一團,阿梨貼貼它麵頰,覺得心裏酥酥軟軟,一日陰霾也散了大半。

阿梨動作利索,不多時便就做好了晚飯,玉米粥和雞蛋餅,還有一碟淋了麻油的芥菜絲。馮氏也醒了,她身子本就比常人強健些,經這樣大事後,氣色竟還很不錯,仍有力氣靠在炕角裏絮絮地與阿梨聊,惦念著她落在了河邊的那籃子衣裳。

阿梨勾著唇笑,“趙大娘給咱們拿回來了,您就好好養著,旁的事用不著操心的。”

“對,對。”馮氏恍然,也跟著笑,“你瞧我這腦子,早上出去時候帶著氣兒,也不知是跟了誰去做什麼了,全都忘了。”完,她又想起什麼,斂了笑問,“我是怎麼回來的?”

阿梨低頭撫了撫裙擺褶皺,道,“薛延背您回來的。”

馮氏眼裏閃過絲複雜,最後沉沉歎了口氣,她想點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

阿梨想起那時她倉皇無措,薛延抱著她柔聲安撫的樣子,也覺得心中攪攪亂成一團。院外傳來木門被拉動的聲音,隨後是踢踏腳步,是薛延回來了。

阿梨便也不再思量那事,她欠身把靠在一邊的炕桌拉過來支起,道,“阿嬤,我去端菜,咱們吃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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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院裏安靜得格外早。

馮氏吃好了飯便就睡了,阿梨本想與她同睡守夜,但馮氏心疼輩為她操勞乏累,且自己身子也無大礙,非要趕阿梨回來。阿梨拗不過,便給她掖了被子,見她睡著了,就吹了燈回了自己屋子。薛延正給自己上藥,他歪著頭朝後,動作笨拙地抬高一隻胳膊,往背後灑金創粉。

阿梨關上門,瞧見地上灑了大半的紅色粉末,抿抿唇,上前接過那瓶藥。

她指了指旁邊被褥,輕聲道,“趴上去吧。”

薛延喉結動了動,聽話地走過去。

他背後舊傷未平,又沾了水,看起來比昨日還要嚇人,一大片的紅腫,有的地方甚至化了膿。阿梨看了看,沒敢往上撒藥,隻道,“還是明日去找大夫看看吧,別耽擱了。”

薛延聲音悶悶的,“沒事,你便就隨便上罷,這樣傷我以往也受過,也隻弄了點藥,最後也好了。”

阿梨淡淡笑了下,,“你果真是從就如此的。”

她挽了袖子到肘彎,一手捏著瓶子,另一手拍著臂,讓藥粉勻勻灑出來。屋裏充斥滿了金創粉的鐵鏽味道,薛延額頭抵著手背,卻偏偏能捕捉到其中間雜的一絲香。淺淺柔柔的,像是以前他院前種的梔子花,他狠狠嗅一口,突然喚,“阿梨。”

他,“昨夜的事,我,是我的不好。”

第一次這樣的話,薛延覺得舌尖都捋不直,不知該如何繼續,頓了好久,才又,“你,別怪我太久。”再給我個機會。

後半句,他憋在心裏,沒敢。

不知過多久,阿梨終於開口。她把瓶子塞好,放到一邊架子上,聲音輕輕的,“我不記恨你的,過去了便就過去了,別放在心上,以後日子還長著。但你別再那樣氣話了,我聽著了,會很難過。”

她頭微垂著,脖頸修長,臉頰粘著一縷發絲,平靜溫和地坐在那裏,把燭火都映得溫柔。

薛延回頭看著她,恍然覺得她似是融合了俗世對女子的所有期許,端莊,秀美,脆弱,卻堅強。

他便就連話也不敢重聲了,低低道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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