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十四(2 / 2)

“夠了沒有?”薛延攥住她手臂,一字一句道,“我就是這樣的,原來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我祖父位極宰相,我父親做禮部侍郎,兩個博學大儒教導了我一輩子,我也不過平庸無奇,直到他們死,連個秀才也沒考上。我在京裏呼風喚雨,交了一群又一群的酒肉朋友,每日當街縱馬,酒撒黃河,我就是這麼不知所謂,紈絝子弟,我這輩子就是這樣,你若是想在這裏便就留著,我也懶得瞧你,若是看不上我,門在那裏,你自己滾便就是了!”

燈影朦朧,阿梨身子顫了顫,隻覺得渾身血液逆流,連頭發絲都是冷的。

薛延站在那裏,像一隻囚籠的困獸,身上豎滿了尖刺,口不擇言,語出傷人,他拳頭在身側攥緊,阿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她哪裏都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不知廢了多少功夫才問出一句,“薛延,你知不知道你在什麼啊?”

一室沉默。

又過一會,阿梨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轉身掀了簾子出去了,什麼也沒再多。

看著她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薛延絕望地蹲下,他手捂著臉,有一點點的濕意從指縫裏蔓延出來。其實從把話出口的那一刻,他便就覺得後悔,他真的覺得悔了,不知是為了以前,還是為了現在。

不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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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這夜沒有回房睡,她不敢驚擾馮氏,隻在廚房的桌邊蜷了一晚。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長時間,隻記得半夢半醒時候偏頭看了眼窗外,已經蒙蒙亮了,而再睜眼時,袖子還是濡濕的。她揉了揉腫起的眼睛,直起身時,肩上滑落了一件衣裳,肩寬袖大,是薛延的。

他曾經來過。

阿梨怔怔盯著那件落在塵土裏的外衣良久,最後沉默地撿起來,拍了土,搭在椅背上,著手做飯。灶火通紅,燃起來後驅散了一室的冷意,阿梨攏了攏衣襟,在心裏想著今早要吃些什麼好。

就算再難,日子也總是要認真過的。

馮氏昨晚睡的也不好,罕見待卯時過了後才醒,她掃了掃院子,又把雞鴨都放出來,才進廚房。阿梨勉強彎起唇,笑著衝她打個招呼,“阿嬤,早上蒸了饃和白菜湯,我瞧見有枸杞,也放了些進去,補補氣血。”

她抬頭隻在一瞬間,但馮氏還是瞧見她憔悴麵色,訝然走過來抬起她下巴端詳,“阿梨,怎麼哭成這樣,是昨個薛延欺負你了?”她又驚又怒,摩挲著阿梨麵頰一會,轉身就要衝出去,“我要去問問他,這究竟是想怎樣了!”

阿梨忙起身扯住馮氏袖子,“阿嬤,你別去,別去。”

她著急,眼裏又染幾分淚,眼瞼本就紅著,看起來脆弱得像是摸一下就要碎了,馮氏心疼的不行,摟著阿梨的肩把她貼進懷裏,道,“好梨兒,別哭了,阿嬤在這裏呢,阿嬤護著你。”

阿梨搖搖頭,“我沒事。”她將額抵在馮氏肩頭,聲音輕輕的,“薛延情緒不對,若現在與他太多,適得其反,再給他些時間罷,總要等他平複了的。”

馮氏道,“可不能總要你白白受著委屈!”

“不委屈的。”阿梨笑著,“若是以後日子能越來越好,現在怎樣都不委屈的。”

馮氏撫著她頭發,歎氣道,“瞧你眼兒腫的,阿嬤去給你找兩個雞蛋來煮了吧,好歹敷一敷。”

阿梨乖順點頭,,“菜快要燒好了,再過一會便就叫他起來吃飯罷。”

完,她又掀了旁邊水缸蓋子瞧了瞧,道,“水也沒了,阿嬤您看著點火,我去打些來。”

馮氏正在撿雞蛋,聞言忙回頭道,“放那放那,你先歇著,待會我去。”

阿梨笑著道,“哪兒那麼嬌氣,沒事的。”

她拎著桶出去,但剛邁過門檻便就覺到旁邊氣息不對,側過頭,正對上薛延的眼。他懷裏抱著阿黃,就穿了昨那件皺巴巴的裏衣,春寒料峭,但連件外套都沒披,也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看起來搞笑又狼狽。

阿黃不愛在他懷裏待著,蹬著腿要往下躥,薛延死死抱著它的屁股不撒手,唇緊抿著,看著阿梨的眼神裏帶著些許緊張,“我……”

阿梨實在不知現在要如何與他相處,隻別過眼,輕聲打斷他的話,道,“讓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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