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口抿粥,偶爾和馮氏搭兩句話,一餐飯過的很快。
阿梨想,她總算是有了個家,不需再四處輾轉流落,受人欺淩了。
薛家隻有兩間房,馮氏的屋子更一些,炕窄窄隻容下一床被褥,阿梨隻得去薛延的屋子,而她也合該是與薛延住同一間的。臨睡前,馮氏幫著阿梨將床褥鋪好,囑咐,“阿嬤並不急著要你做什麼,莫要勉強了自己,你便就好好休息就成了,其餘的往後再。”
阿梨虛虛坐在炕沿上,仰臉瞧著馮氏溫柔的眼睛,輕聲應著,“好呢,阿嬤,您也早些睡罷。”
馮氏走後沒多久,棉簾再次被掀開,薛延端著個銅盆進來,放在角落的架子上。阿梨一直坐在炕邊,衣裳也還是和白日裏穿的一樣,一件沒脫,見薛延挽了袖子要洗臉,她下了地,去旁邊取了方巾子想要遞給他,薛延斜眼瞧見,頓了下,沒接。
阿梨會意,將巾子搭在一邊,默默往後退了幾步。
她性本就柔靜羞怯,薛延過於強勢,而她的身份又實在尷尬,阿梨立在桌邊,看著薛延自顧自地擦臉洗腳,又脫了外衣扔在一邊,掀被子鑽進去躺好了,從始至終連個眼尾都吝於給她。
阿梨歎氣,走過去將薛延甩成一團的衣裳平整好疊起來,再吹熄了燈。
屋裏沒了光,窗外的月亮倒是出來了,但隔著厚厚窗紙,也落不盡幾分清暉進來。
阿梨摸著黑走到炕邊,坐了好一會,才也脫了外衫躺進去。
隔了這許久,她本以為薛延已經睡了,但伸手撫被子的時候,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我同意留下你,是因為阿嬤,她與我哭,我不舍看著她哭,才不得不順了她。”
阿梨動作頓住,睜眼聽著。
“我並不想碰你,也不想娶你,你可聽懂得?”
阿梨閉上眼,不清心裏五味雜陳到底是何感受,隻低低回了句,“知曉了,快睡罷。”
--
一路顛簸,本已乏累至極,現在終於安穩,阿梨本覺得她能睡很好,但卻幾乎一夜未眠。邊隱約灰白時她才朦朧睡沉了會,但聽見馮氏開門的聲音便又驚醒。
她攏著衣裳坐起來,發了半晌呆。旁邊薛延側身躺著,睡相不算多好,褻衣領口被滾開,露了半個膀子。許是自幼養尊處優緣故,他比一般男子的膚色白上不止一點,骨架輪廓分明,從肩胛處沿著鎖骨成一道硬朗的線。
阿梨怕他著涼,彎身到炕尾處拿了他昨晚脫下的衣裳,抖兩抖後蓋住他肩膀,而後穿鞋下地。
馮氏正在廚房生火,現在不過初春時節,風寒料峭,廚房門虛掩著,阿梨推門進來輕聲喚了句,“阿嬤,我幫著你做早飯罷。”
“成啊。”馮氏挺高興地笑笑,往身後指了指,,“先洗把臉再,鍋裏的水還燒著,等溫一些再用,你去把屋裏的銅盆拿出來,我看著點火。”
阿梨答應一聲,跑著出去做。
農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柴匹,隴縣旁邊臨著座山,上麵鬱鬱蔥蔥種著滿坡的鬆樹,砍下一棵便就能用上好幾日。馮氏把柴填的滿,水沒多時就咕嘟嘟冒起泡,阿梨勤快,沒等馮氏開口便就舀了兩瓢出來,再兌些旁邊桶裏的井水調溫了,笑盈盈道,“阿嬤您先洗。”
馮氏本就隻是看上阿梨的嫻雅知事,想著就算嬌貴點也沒事,現在看她孝順有眼色,便就更喜歡了。阿梨見著馮氏麵上歡喜,心中也覺得輕快許多,挽了袖子道,“阿嬤,早上吃些什麼?我以往在家裏也是會廚中事的,您便歇著,我來做罷。”
馮氏原本是薛府的老奶娘,地位比一般的丫鬟仆婦要高許多,幾乎沒有下過廚房。後來薛家落魄,她將薛延接回隴縣後,才開始慢慢學著燒飯燒菜,但手藝也隻是差強人意。薛延自嘴就刁,雖然沒有和她抱怨過什麼,但是用飯時便就能看出來,他食量比以往要上許多。
馮氏左右瞧了一圈,歎氣道,“以往的每日早上,都是吃饃的,薛延不愛吃那個,我本想換個樣式做做,又不知該做什麼好。”
阿梨蹲下身在角落籃子裏挑了兩根玉米出來,略想了想,輕聲道,“那便就吃丸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