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站起來接過圖讖,與金星、宗敏同看。宋獻策還怕闖王和宗敏不能夠完全明白,站在一旁解釋說:

“這畫上被射死的大豬即指朱姓朝廷。四句讖語中所說的‘紅顏’就是‘朱顏’,即朱姓美人。所謂‘紅顏死,大亂止’,即是說朱姓亡國,天下大亂方止。所謂‘十八子,主神器’,即是說姓李的當主神器。神器者,天子之位也。闖王當有天子之位,豈不甚明?”

劉宗敏大叫說:“我的天,果然這《讖記》上寫得明白!”

獻策又指著後邊的四句七言頌詩說:“請看這第三句是‘十八孩兒兌上坐’,十八孩兒即俗話說的‘十八子’,是個‘李’字,明明指的是闖王。兌為西方,闖王起自延安府米脂縣,在北京的西邊,正是兌方。再看這第四句‘九州離亂李繼朱’,話就說得更明白了。”

金星說:“《讖記》如此明白,則闖王上膺天命,數已前定,複何疑哉!”

宗敏又叫著說:“獻策兄,你,嗨!你獻來的這一《讖記》,勝添十萬人馬。我劉宗敏拚死也要保闖王早定天下。”

宋獻策點頭微笑,接著說:“這卦是‘既濟’,坎上離下,水火交相為用,事無不濟。且水在上,火在下,水能滅火。明朝為火德王。闖王起自西北,北方壬癸水,故為水德王。水滅火,即水德王代火德王之明證。”

李闖王一直在聽,在看,在想,默不做聲,竭力使自己保持鎮靜。這時他不再忍耐,望著宋獻策和牛金星說:

“我原是出身農家,曾為驛卒,為生計所迫,不得已而聚眾起義,立誌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不意名應圖讖,當得天下。不過自古得天下的,雖有天命,更要依賴人事。今後望兩位仁兄多多幫助,見我有不是之處,隨時指出,使我改正。倘果然能得天下,不敢忘兄等輔佐之功。”

宋獻策又說:“崇禎元年十月間,紫禁城中禦花園有一棵李樹開花,朝臣都向崇禎上表祝賀,說是祥瑞。其實,花開不時,何曾有什麼祥瑞?按五行說,此係‘木眚’,出在紫禁城內,對崇禎頗不吉利。然李為麾下姓氏,實預兆麾下將開花於紫禁城內。可憐崇禎滿朝文武,莫解李樹十月開花之故!”

劉宗敏說:“那時候咱們李闖王還沒起義,崇禎的滿朝文武當然不懂!”

宋獻策獻上的《讖記》,對李自成和全軍上下都起了巨大的振奮、鼓舞作用。

闖王暗想:過去隻是有人說我李自成日後能得天下,不意果然是上膺天命,見於圖讖!劉宗敏等眾將領想道:隻要闖王上膺天命,縱然肝腦塗地也是值得的。同時從上到下,都想著今後應如何齊心戮力,整飭軍旅,除暴救民,佐闖王早定天下。高夫人知道了宋獻策獻的《讖記》,同左右的女兵們都激動得滾出熱淚,立刻在院中擺上香案,焚香拜天。明朝人由於朝廷提倡,最為崇奉關羽,稱為關帝。高夫人拜過天以後,又對著關帝牌位,燃燭焚香,虔誠禮拜,默求神佑,使闖王早建大業。各處將士自動地敲鑼打鼓,燃放鞭炮,高呼萬歲。

這一振奮人心的新聞也在民間迅速流傳。雖然那些據守山寨的土豪鄉紳不肯相信,有些人半信半疑,但是廣大饑民,特別是年輕人,都相信這《讖記》句句皆真,認為“李繼朱”是天命注定。從此,來投義軍的百姓更加踴躍,成群結隊,川流不息。

經過幾次深談之後,李自成明白宋獻策對於天下形勢比較熟悉,對於兵法、戰陣以及近代名將如戚繼光等人的練兵情況,知道得也較多。他雖然心中不喜歡宋獻策有時難免流露的江湖習氣,但滿意他是個難得的有用之才。

宋獻策到軍中的第三天,在二郎廟的闖王老營中召開軍事會議,除討論各項緊要的軍事問題外,闖王當著大小將領拜宋獻策為軍師。闖王還趁機向將領們說明:目前各種官製尚未建立,沒有適當職位給牛舉人,但實際上是居於賓師地位。將領們都明白,牛金星將來必定是文臣之首。在這次大會上,闖王又一次對眾將領重申軍律和注意事項,親自解說了入豫以來陸續宣告的各種政策,包括如何對待讀書人和明朝官吏。對讀書人,願意歸順的給予優遇,量才任用;不願歸順的也一概不殺,除非有較大民憤或甘作義軍死敵。破城之後,抓到明朝現任官吏,除非民憤較大,也都不殺;如肯投降,照舊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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