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新的開始(2 / 2)

鄧廷歌:“……這麼麻煩?”

羅恒秋:“不麻煩。”

他認真地看著鄧廷歌。

“這本來就是在修築禮堂時必須考慮到的,隻是很多時候為了美觀,或者覺得沒有必要,那些斜坡都被取消了。”

鄧廷歌好奇地問:“你怎麼觀察得那麼仔細?連側門都記得?”

他實在不好意思。自己在學校裏生活了四年,卻很少注意到這種事情。在自己成為這個狀況之前,他甚至從來沒有察覺到學校的禮堂沒有無障礙通道。

羅恒秋笑了:“我記性好。”

他決定不告訴鄧廷歌,不僅是學校,還有華天傳媒那棟樓和鍾幸那邊他也詳細地看過了。他覺得鄧廷歌在家裏呆得無聊了,也許會回學校找朋友和老師,也許會去華天傳媒那邊找自己,或者去鍾幸的工作室騷擾鍾幸。他走過自己覺得鄧廷歌可能會想去的地方,設身處地地去想,如果讓一個坐著輪椅的人出來,他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這樣的體驗對於羅恒秋來說也是第一次。

前幾天他就坐在禮堂前麵,坐在樹蔭之中,認真而沉重地思考著鄧廷歌的事情。

他希望他快活,健康,平安。如果這些得不到,他至少希望鄧廷歌能活得自在和有尊嚴,不必時時刻刻仰賴別人的援手。

但這些話羅恒秋是不會說的。

“要是覺得有什麼不方便,或者自己做不來的地方,就跟身邊的人求助。”羅恒秋說,“出門在外,很多時候都要靠陌生人的善意。”

鄧廷歌心想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恨不得我誰都不找誰都不求,什麼事情都全依靠你。

但他也沒說破。

羅恒秋很快和導師取得了聯係了。

讓他驚訝的是,他想的事情導師也已經想到了。

“裝了,都裝上了。”導師在電話那頭說,“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嘛?嗨,還要你親自打電話過來叮囑我。我既然邀請了小鄧來參與這個項目,當然會把所有事情都想好。”

這下反倒是羅恒秋覺得不好意思了。

導師和他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堆。掛了電話之後,羅恒秋神情有些奇怪。

“我那天覺得你的導師不太喜歡我。”他說,“可是他剛剛掛電話的時候叫我小羅。”

鄧廷歌從資料裏抬起頭,鼻梁上架著羅恒秋的眼鏡:“是嗎?因為覺得你特意打電話過去說這件事,所以對你改觀了唄。”

羅恒秋:“有道理。放下眼鏡,這個度數不合適你。”

鄧廷歌:“我戴著好看嗎?我覺得你平時戴著可帥了。”

羅恒秋稍稍有點臉紅。

他覺得鄧廷歌導師給他安排的這個事情特別好,好得不得了。他已經很久沒在鄧廷歌臉上看到那麼歡快的表情了。

熟悉了項目情況,也看過劇本之後,鄧廷歌按照導師的安排,跟著他去尋訪幾位還健在的老兵。

其中不乏同樣也坐著輪椅的人。老人見到鄧廷歌,大多很驚奇,但又覺得他年紀輕輕就和自己一樣窩在二輪車裏,十分可憐,言語之間相當和藹可親。

三個劇本中有一個是原創作品,探訪這個作品中提及的抗日連隊的老兵時,編劇也跟著去了。鄧廷歌對這個劇本印象非常非常深,因為他不理解其中的一個段落。

那個情節發生在戰場後方。幸存的士兵躲在戰壕之中,四周煙霧彌漫,槍彈聲聲,但已經稀落了許多。一簇簇的火焰在幹枯焦黑的平原上燃著,那個孤零零的士兵捏著自己沒了子彈的槍,一邊無聲地哭,一邊狠狠擊打自己的腹部。

他問過編劇那個動作是什麼意思,編劇說你直接問那個老人就知道了。

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老人已經盡量保持平靜,但雙手還是微微顫抖。

“都燒起來了。槍子和炮都不得了,轟地一聲,什麼人都沒了。”老人口齒不太清楚,鄧廷歌聽得吃力,“到處都是燒焦的氣味,又苦又……臭。我三天沒吃飯了,光啃草。”

老人說了很久,鄧廷歌終於逮到機會把問題問了出來。

麵前的老人突然停止了說話。他眯著渾濁眼睛盯緊鄧廷歌,發皺的嘴巴一抖一抖,欲言又止。

鄧廷歌不敢打岔,被他的模樣弄得也緊張起來,局促地等著他的回答。

“恨咯。恨自己,恨自己的胃。那些都是我戰友的肉的味道啊……”老人古怪地笑了起來,眼角擠出一些濕潤水意,“餓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