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鵬清早醒來便去看妻子,準備一旦林毓琇毫無起色就把烏戈瑪捆起來押到黑山那邊的荒漠裏去。他自來很討厭巫醫法術之類的玩意兒,總覺得這些東西裏毫無公正和公信力可言,隻能助長人的瘋狂、偏執、懶惰與邪惡。但是姽嫿的出現改正著他對術士的看法,他意識到自己也是心存偏見,應該適當地聽聽術士們的觀點,再來駁斥回擊他們。

臥室外守著的親兵見他便報告說烏戈瑪還在屋裏,沒有想要逃跑的跡象。難道她真有什麼特別的招數?崔鵬急忙進去,一屋子的女人們走來走去忙著鋪床疊被,送茶水點心毛巾。烏戈瑪則坐在炕下編製著她蓬亂的發辮。“將軍,”她見到崔鵬也不行禮,大大咧咧說:“夫人體內的病寒邪毒,承蒙神的關愛,都已經驅趕走了。我現在需要將夫人換下的沾了邪毒的衣服拿到森林的神廟裏去焚燒,並且祭拜神靈,祭獻供品,感激他的睿智,讓我能為將軍您幫上一點小忙。”

崔鵬看看炕上的林毓琇,人已經醒了,麵色還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精神也委頓著,卻已經不是昨日那麼僵死的模樣。紫櫻正幫她穿一件青色繡梅花的棉襖,襖子後麵有很多絲帶,要一對一對係好,很麻煩。她自己低頭看著手中的鏡子,似是若有所思。

“好些了嗎?”崔鵬問林毓琇。她手中的鏡子,正是那麵破月鏡。他往鏡中看,看見自己的臉,橫在妻子麵龐上,這就是一麵普通的鏡子。

“好多了。我是怎麼了,喝一點酒就醉得睡了兩天。”林毓琇笑,戳戳紫櫻的額頭,“這傻丫頭還以為我要死了,眼睛哭得像個核桃。就算有醉死的,也不該我啊。就那麼一杯酒。”

“可真是嚇死我了。夫人您不知道當時什麼情形,我沒一點誇張。不信您問將軍。”紫櫻急,“以後,我可是一點酒星子都不能讓您碰了。”

林毓琇仰頭望向崔鵬,問:“是嗎?我喝酒醉了兩天?”明眸波動,脖頸修長,藏在衣領中的鎖骨欲隱還現,襯著病容,更具一種柔弱之美。換做別的男人,早不知該怎樣憐愛,才能讓佳人康複如初。崔鵬心裏便是一軟,前兩天她叫自己名字的那種觸動,又撩撥起來。他坐下拉住她的手,那手還是冰冷的,顯示手的主人血氣不足。

“那是表,不是裏。”崔鵬說,“烏戈瑪不是說了嗎,中了邪毒,不過已經被她的神驅散了。烏戈瑪,你的神叫什麼名字?”

烏戈瑪便說了名字,是當地人供奉的馬神。苦寒之地,交通必須依靠的馬便被奉為神靈受人膜拜,是很普遍的事情。

林毓琇問:“隻我一人中了邪毒?還是都中了?”

崔鵬說:“要是都中了還了得。就是你和秦醫師。秦醫師比你身體好,比你能抗,所以受影響不大。”

“秦醫師,他是什麼樣的情況?”林毓琇追問。昏死了兩天,姽嫿卻含含糊糊不肯交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和秦愷有關係?

“他跑去小月河裏洗浴,被邪靈附身。”崔鵬注意著林毓琇的表情,“而且就在新年鍾聲敲響的時候。”

“那時正是妖魔鬼怪都被鞭炮鑼鼓趕出來了,找他的晦氣。可憐的秦醫師。不過我又沒去小月河,怎麼也中邪?難道是被酒妖附體?”林毓琇並沒有特別驚訝或者沉重的反應,反而有些玩笑道。其實心裏瞬間轉了好些念頭:小月河是護城河,那裏是打架的好地方——開闊平坦,水又是極好的法術媒介,而且急凍術肯定是水係魔法。在新年鞭炮驟響的時候打架,打破了天都沒人會注意。打架的人是誰?姽嫿是一方,另一方呢?誰是姽嫿今生的愛人,誰是姽嫿暗中的對手?秦愷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姽嫿對崔鵬不是頗為留情嗎,怎麼又會出來一個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