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商定了數目,毓琳準備好的一堆說詞也就沒派上用場。

散席後,毓琇回到書房,將崔鵬的信扔到信箱中,和他以前的幾封放到一起。他的信短促而且是公文般的一板一眼,令毓琇乏味。就像他在婚床上……雖然毓琇明白,彼此的互動才會有激情,似她那般內心有抵觸情緒的身體,很難與對方配合。她寧願崔鵬情[yù]強烈,在婚床上占據主動,哪怕有暴力存在。可是崔鵬太規矩,太有禮貌,不似武將的果敢,倒有文人的優柔寡斷。身體的接觸,隻要毓琇有一點點抗拒,他都不再繼續。結果在那洞房的後半夜,他們很安寧地並肩躺著,躺在兩床織金雙喜圖案的錦被裏,隔著一個心跳的距離平靜地呼吸。

第85節:前塵事(18)

這倒讓毓琇不適應。男人碰她,她很討厭,會聯想到以前天宮中看到的春畫,還有那些宦官侍女、王公貴族甚至包括天帝做的一些事情。天宮從來不是聖潔的地方,反而更加的人欲橫流。但和男人這樣近的呆在一起,男人不碰她,又讓她忐忑不安,仿佛是在無聲責備著自己極度缺乏魅力。多年來,她被追求者和仰慕者包圍,習慣讚揚和稱頌的濫美之辭,以及驚豔和阿諛奉承的表情。對比之下,身邊男人的鎮定,就讓她覺出一種冷淡的漠視的情緒,引起她更加地不快。

那個後半夜,她一直睜著眼睛看床頂糊的綢緞,想想這就是所謂的洞房花燭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而崔鵬卻睡得酣暢,似乎到哪裏都可以睡著,完全不考慮新娘子的感受。還好,快天亮的時候,他醒了,見毓琇睜了雙眼在枕頭上翻滾,就掀起兩床被子伸臂過去抱住她。這次毓琇沒有拒絕,算是將就著成全了新婚之夜。

男人和女人,毓琇想,一旦有了那種關係以後,相處起來就不大一樣了,仿佛禸體的貼近可以拉近心靈的距離,要用交歡這種形式表明對彼此的獨家占有。隻是,如她和崔鵬這般相敬如賓的交歡,心靈仍然是在遙遠的地方,靠不到一起。新婚頭兩日,毓琇感到自己是在崔家做客,找不到做人家媳婦兒的壓力感和責任心。

到了臨別前那一夜他們才表現得比較像正常人。那是他們新婚的第三日,崔鵬被大本營召去,下午派人回來通知次日就出發,比預期的時間提早了三天。整個崔府因這通知而騷動不安。她於是也像其他送夫或子上戰場的女人們,做了一個帶平安符繡片的香囊,還在香囊中放上了自己的一小縷頭發,據說這樣的平安符特別有效。等他夜半回來的時候,她把平安符親自掛到他脖頸上,並且喃喃念誦祈禱平安的祝詞。那一刻,她真心的祝福他平安歸來。他顯然看出她的誠摯,盡管在大本營的一天很累,還是回應她一個特別溫柔的擁抱。在這個擁抱之後,他們才有了充滿激情的魚水之歡,可能他真的是想臨行前弄出一個孩子來。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她隻是希望他不要懷著對她的怨念上戰場,因此曲意逢迎,讓他的陽剛之力蓬勃爆發。她以為他和自己都會滿意,卻在他說:“戰場之上形勢變化多端,若我不能回來,請你務必另擇良緣。”時深感不快。她聽不出他這話的憐惜疼愛之情,隻覺得那完全是一種程式化的台詞,有推卸責任的暗示,以及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喜歡你的潛在含義。

我們隻是因為一些人的執拗,才有了婚姻的契約,有了不屬於自己心甘情願卻必須去承擔的責任。

這是崔鵬內心深處的想法。林毓琇確信。而且,糟糕的,這也是她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