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過甚至正在經曆這樣的事情。可是當這些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還是難以自製地會生起幾分久違的無力感,憎惡自己的無能。

日頭比方才升得更高了些,晃得崔嵬有些睜不開眼,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臉,想遮一下陽光。正當此時,他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剛扭過頭去,就被一件衣服砸到了臉上,崔嵬將那外袍掀開,就看見了嚴璟那張哪怕經曆了一宿的折騰已經狼狽不堪卻難掩冷豔的臉。

嚴璟察覺到他的目光,一時之間居然覺得有些尷尬。他不自然地舔了舔唇,輕輕抬了抬下頜,示意崔嵬低頭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崔嵬順著他的指引低頭看了一眼,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此刻究竟有多狼狽,自己身上那些血汙落到別人眼裏又會如何驚恐,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低聲道:“殿下見諒,久在軍中,多少有些……嗯,不拘小節。”

他說著話,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外袍,雖然看起來是一件很簡單的墨綠色外袍,但仔細瞧著會發現上麵繡著深色的暗紋,不管是布料的質地,還是工藝都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加上這外袍的尺碼……崔嵬下意識抬起頭朝著嚴璟看了一眼,而對方已經錯開了視線。

崔嵬拿著這外袍有些猶豫,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髒的看不出本來麵目的中衣,又抬起頭朝著四處張望了一下,最後將那外袍抱在懷裏,朝著嚴璟道:“前麵有一條河,我先去洗洗。”

嚴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那條河,輕輕點了點頭:“嗯。”

晨間的河水還是有些涼的,嚴璟蹲在河邊伸手去撩水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回過頭卻發現崔嵬已經褪去了鞋襪,將褲腳高高挽起,就像沒有感覺一樣走進了河水裏。河水剛好沒到他的小腿,讓嚴璟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到了那裏。

少年人的身形到底還是有些清瘦,兩條小腿白皙又瘦削,讓人很難想象這樣的身子如何迸發出那樣巨大的力量,可以將一個強壯的北涼人從馬上飛踹下來。

就在嚴璟思索間,崔嵬已經撩起河水洗去了臉上的血汙,讓那張年輕又有些青澀的小臉恢複了本來麵目。他將胡亂束起的長發也全都散開,將它們垂在河水之中,任由流動的河水慢慢地衝刷上麵沾染的所有痕跡。

洗完了頭發,崔嵬的動作遲疑了一下,有些猶豫地回頭朝著嚴璟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最終還是一咬牙,將中衣脫了下來,開始清洗自己上半身。嚴璟察覺到他的視線,自然將注意力完全轉了過去,忍不住懷疑若是自己此刻不在場的話,這少年說不定已經扒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直接在這河裏洗澡了。

還真的是久在軍中,不拘小節。

嚴璟的目光落在少年有些單薄的脊背上,二人之間隻隔了幾步,所以他清楚地看見上麵有幾道淺淺的傷疤,有的是刀疤,有的是箭瘡,有的看起來隻是淺淺的擦傷,有的卻逼近要害,看得人心驚。

嚴璟心裏明白,像崔嵬這種久經沙場之人,即使武功再高強,也並不可能百戰不殆、毫無損傷,但如此直觀地看起來,多少有些震撼。他一直明白這世上沒有容易的事情,就像他自己,身為皇子,也不過是這樣。但在今日之前,他也一直是平平安安的活著,從不用擔心有性命之虞。

眼前這少年卻是從十幾歲開始,便整日在刀槍劍戟裏滾過,每一次出征前大概都要抱著這是最後一次的打算。

崔嵬手腳麻利,就在嚴璟出神的功夫,已經將自己清洗幹淨,赤著腳來到岸邊,看了一眼自己那件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的中衣,略一猶豫,最終還是直接拿起了嚴璟那件外袍,將自己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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