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看他進門的氣勢就猜到了他為何而來,所以才借著抄經文,讓他冷靜一下,自己也冷靜一下,以免氣極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倒幹淨了。

放下毛筆,喝了口已經冷掉的茶,祁襄這才開口問:“你來是有什麼事?”

白君瑜心是靜了不少,但事情還是要論一論,“你當街跟恩兒吵架?”

這種興師問罪的態度讓祁襄降下去的焦躁一下又冒了起來,並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恩兒?那是誰?”

既然何小姐沒自報家門,他當然不能說認得,否則就表示一切都是他故意為之。

白君瑜深吸了一口氣,麵帶不悅,“你的馬車是不是撞上一個姑娘?然後跟她吵起來了?”

這種已然偏頗的態度也讓祁襄麵染寒霜,他之前從白如口中得知了何小姐,不知道白如有沒有跟白君瑜說,他也隻能按說過對待,“原來她就是何小姐,久仰大名了,這還沒過門了,白將軍就這麼護著,以後怕是要寵到骨子裏了。不過我得糾正您一點,馬匹失控是意外,是我的錯,但並沒有撞到她,她一根毫毛也沒少。”

白君瑜皺眉,冷聲道:“說話不要陰陽怪氣,就事說事。”

“沒什麼好說的。”他不是喜歡一個人就無限忍讓的,也沒有人值得他在尊嚴這件事上忍讓。他忍過,但那些人最後都死了,“衝撞到了您的心頭肉,實屬意外。將軍想怎麼討這個說法,說了便是。至於何小姐,我道歉她不接受,理賠她不需要,恕我不知自己還能怎麼做。”

祁襄垂著眼瞼不看他,疏離的姿態讓白君瑜更為不爽,又不得不為何玉恩辯駁道:“恩兒不是那樣的人,她隻是嚇壞了。”

“所以呢?你是想讓我給她下跪道歉還是怎樣?”祁襄分毫不讓。

“我不是那個意思。恩兒一個女兒家,你該讓她幾分才是。”

祁襄勾起嘴角,雙目含情地看向白君瑜:“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討厭她?”

白君瑜一愣,喉頭也不自覺地動了動,“為什麼?”

祁襄雖毀了臉,但白君瑜真覺得與之前相比無甚影響,祁襄的眼睛太好看了,如同放在細白沙上的琥珀,又潤又亮,連雙眼皮的褶皺都那樣恰好,像會說話一樣,生氣時眼角也染上了桃色,讓人可以忽略其他,溺斃其中。

祁襄笑意更深了,隻是眼睛並沒有跟著彎起來,“因為我討厭她跟我爭你。”

白君瑜剛才那點躁動一下被擊得粉碎,怒道:“胡說八道!你先前都沒見過她,何談這些?你若想氣我便氣,別糟踐自己。”

祁襄哈哈大笑,心中卻一片悲涼,衝著門口大聲喊道:“潘叔,送白將軍出去!”

潘管家一聽祁襄這稱呼,就知道了是真動氣了,趕緊走進來,恭恭敬敬地送白君瑜。

白君瑜也不可能賴著不走,看了祁襄片刻,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祁襄頹然倒在椅子上,白君瑜是個有些刻板的人,也不知道家裏怎麼教的,所以出了這樣的事,白君瑜來問問,給自己心儀的姑娘討幾分理,也正常。是他自己沒壓住情緒,才鬧得難看。而白君瑜篤定他隻是個赦罪回京的公子,無甚人脈,肯定是沒見過何小姐的,所以才覺得他最真心的那句話是假話,他真不知道是該無奈,還是該悲傷。

何小姐與祁襄起衝突的事並沒有銷聲匿跡的跡象,這幾日反而是愈演愈烈了。而祁襄也從一個有錯在先的人,變成了完全的受害者,傳言中何玉恩罵祁襄的話也是越發難聽,比如說祁襄就是個奴才秧子,給她提鞋都不配;再比如當年的風華公子已經毀容,醜得嚇人,形同魑魅。當然,其中也有傳得沒那麼刺耳的聽著又有幾分道理的,像是祁家罪不可恕,祁襄居然還有臉待在京中,就應該被逐出城去,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