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父親和丈夫一樣,一點兒沒有屈舞想象之中的豪邁。
薄晚也會變成那樣的人嗎?他重建了一個年輕的遠星社,他也會成為引領其他星辰的人嗎?
又或者,那些已經紮根在廣闊土地之中的星辰,正回頭向自己的引路人贈予星光?
遠星社重啟的消息通過六叔和怪財的地下渠道,曲曲折折地傳了出去。當年心灰意冷離去的人們,雖然大多沒有回歸,但他們會給薄晚打電話,告訴他許多過去的事情。
最讓薄晚吃驚的是,不少社團和特殊人類主動聯係他,開口第一句總是--我們當年接受過遠星社的幫助,現在你應該很需要我們的援手。
他們並不是孤獨的。單單是這個事實,已經給薄晚和屈舞帶來澎湃勇氣。
兩人來到席微韻的工作間時,她正蹲在一台機器前,大汗淋漓地擰螺絲。
屈舞的神經義肢沒有大問題,但席微韻打算為他重新調整內部的線路,置入新的感應芯片。過程雖然簡單,但屈舞還得再受一次疼痛的折磨。
薄晚儼然一副監護人的架勢,站在屈舞身邊,盯著正取出芯片的席微韻。但屈舞和席微韻一同轉頭看著他。
“你可以出去了。”屈舞活動著手上的義肢對他說。
薄晚:“你現在是遠星社重要的員工,身為遠星社負責人,我得陪著你。”
屈舞:“……”
薄晚仍在堅持:“我出去也沒用,我坐不住。”
他頭上蹦出兩隻白狼耳朵,一隻手按在屈舞的右肩,殷切地看著屈舞。屈舞對狼耳朵完全沒轍,沒兩秒鍾立刻點頭屈服。
這一回拆卸義肢,痛感遠不及上一次強烈。相比較之下,被薄晚緊緊揪住的肩部似乎更疼一些。
“距離上一次拆卸時間太短,你的神經線還沒完全跟義肢結合好。”席微韻說,“不過這正好,這一次芯片安裝完成後,過兩年再來就行。”
屈舞鬆了一口氣。說實在話,他有點兒怕,神經一直緊繃著。也正因為這種忐忑,對於薄晚的關心,他頭一回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抗。
席微韻走到一旁調整義肢,薄晚站在屈舞麵前,忽然用兩隻手捧著他的臉,讓他抬起頭。
薄晚:“怕不怕?”
屈舞:“不怕。”
薄晚擰緊眉頭:“可以抱著我。”
屈舞:“沒必要。”
薄晚:“……”
他換了一個話題:“我最近在考慮是否要給你加一點兒工資。咖啡館的生意很好,你又為遠星社花了這麼多時間,時薪不好再加,但可以給你發獎金。”
那張年輕的臉龐上終於揚起笑容:“好啊好啊!”
薄晚暗暗咬牙。唯有在提到加薪酬的時候屈舞才會活潑一點兒,這特別讓他不愉快。他坐在屈舞身邊,大著膽子去碰他的手,裝作繼續聊獎金之事。
屈舞的注意力被完全分散,沒有注意他的小動作--或者注意到了也沒有抗拒,因為薄晚用的是狼爪子。
兩人從發獎金聊到饒星海和沈春瀾的關係,等聊到席微韻的伴侶申請,席微韻終於轉過身來。“怎麼八卦到我身上了?”她拿著義肢走回來,“我裝上去了啊,有點兒疼,但肯定沒有上一次持續時間那麼久。”
屈舞點點頭。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習慣自己身上沒有義肢的古怪感覺。看著義肢逐漸靠近,薄晚忽然又扳過他的臉:“屈舞,我媽讓我帶你回家吃飯。”
屈舞一愣:“為什麼?”
“她有很多遠星社的事情想告訴你。”薄晚說。他看見屈舞盯著自己,在義肢套上左臂截麵的時候,屈舞的身體開始顫唞,隨即嘴唇緊緊抿住了。
他們都知道此時此刻應該分散注意力,所以薄晚開始聊起母親做的菜。他一直盯著屈舞的眼睛,屈舞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話,目光始終盤桓在薄晚臉上,刻意地沒有扭頭。
薄晚動了動耳朵,他看見屈舞的眼神移到狼耳朵上,微微笑了笑。狼爪恢複成人形,薄晚按著屈舞的後腦勺,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他等待著屈舞的斥罵或者推開自己的動作。但屈舞沒出聲也沒動彈。他抓住了薄晚的衣服,因為左臂的劇痛而一聲接一聲急促地呼吸。
薄晚把他攬得更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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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席微韻告別後,薄晚本想送屈舞回學校,但屈舞不願意。
317宿舍裏成日彌漫著古怪的氣氛。饒星海離開後空出來的那張床還沒有新舍友進駐,陽得意和周是非都不會在宿舍裏多呆,兩人一旦聊天,很容易就會陷入互相指責:陽得意指責周是非沒有注意到饒星海的變化,周是非則認為陽得意和屈舞跟饒星海來往更多,他們應該比自己發現得更早。
誰都知道這種口角毫無意義,宿舍裏冷清僵硬的氣氛令屈舞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