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而降,落在涼颼颼的車子裏,落在人魚的眼睛裏。
“……原來你們這兒的天是紅的。”他恍然大悟一般歎息,“跟海裏不一樣。”
被捕捉到現在數年,他從未見過除玻璃罐子之外的任何景象。漁船的船艙是黑的,運輸他的箱子也是黑的,人間於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天地。
王文思啃著最後一個麥香雞翅,打量人魚:“你沒見過這些啊?”
雨水似乎讓人魚恢複了一些,人魚點點頭。
“……你跟渤海人魚有交情嗎?”他又問。
人魚:“……渤海,可以,我知道路線。”
小王老板把兩根雞骨頭咬在牙齒之間,直勾勾地看著人魚。陽得意往人魚身上一點一點地潑水,水是裝魚的桶子裏剩的,沒多少,腥得很。他想罵陽得意,又想罵饒星海,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人魚,這種傳說中極美極夢幻的特殊生物。在這麼個情況下,許多事情由不得他細想,心底一股熱烘烘的衝勁沒頭沒腦地鑽了出來。
“嗨……”王文思連雞骨頭上的軟骨都嚼了,像跟自己說話似的叨叨,“開學第一周我就應該知道,你倆淨出幺蛾子。”
他把雞骨頭拋到後座,饒星海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我先找個蝦塘,你去泡泡。”王文思用油膩膩的手抓住方向盤,後知後覺地嘖了一聲。
車子在前方一拐,往濱海新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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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饒星海和陽得意終於坐了下來。兩人累得喘不上氣,人魚體重不算太重,但是蝦塘的小路車子開不進來,倆人推著小推車小心翼翼走了大半個小時,總算把人魚放進了蝦塘。
這一片蝦塘是王文思大表哥的。他日前投資一大筆錢在濱海新區這邊養對蝦,結果項目才剛開始,附近又開了個國家撥款的、更先進的養蝦基地。大表哥現在各種跑關係拉人情,想讓自家的蝦塘也框進養蝦基地的地皮裏,好躺著數錢。
老板無心經營隻想走旁門左道,這兒的蝦塘自然就閑置了一半,隻雇了兩個人看守。大表哥對王文思毫無戒心,王文思說想要帶朋友長長見識,而且倆朋友因為麵目醜陋不想見人,所以不希望有工人在場。
大表哥的大嗓門從手機裏傳來:“我知道,那什麼,幹屍人是吧!哎呀我知道,醜得很,我知道我知道。”
無端變了種族的陽得意和饒星海懶得與王文思計較,兩人看著鑽進蝦塘裏的人魚。工人確實都走開了,隻給他們打開了這個塘子的燈。這一片都是方方正正的蝦塘,一半的塘子裏有水,有蝦子,而這個塘子是最遠,也最避人耳目的。
塘子裏的水不能和真正的海水相比,但總比純淨水和雨水好得多。人魚在蝦塘裏遊了一圈,小蝦紛紛翻滾起來,警惕地去觸碰這個古怪的新客人。
他張開雙臂靠在蝦塘邊上,魚尾愜意甩動。濱海新區離市區已經很遠,光汙染不那麼嚴重,深夜的天空終於透出墨色。
“……沒有星星。”人魚說。
饒星海:“你要求還真多啊。”
人魚轉過頭,忽然衝他笑了。
饒星海一驚,隨即忍不住臉龐發熱。他騰地站起,差點因為失去平衡而栽進一旁的塘子裏。
“……你完兒蛋了。”陽得意大笑,“你對別的男人臉紅!”
饒星海:“……別的男人?”
陽得意:“我知道你在談戀愛。”
饒星海:“但你不知道是誰。”
陽得意接不上話:“呸!反正不是我!”
饒星海走到一邊,突然有點兒想沈春瀾,同時突然記起,沈春瀾叮囑過他下班後打電話。他連忙撥通手機,沈春瀾在那頭很快接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