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星海明白他的感受。他也見過成年人的眼淚,在回來看彌留的饒院長時。半昏迷的老人躺在床上,很安靜,但床邊一圈的陌生人都在哭。都是從孤兒院走出去的孩子,長大了,成年了,回來看她最後一眼。
成年人的眼淚總比孩童的要震撼。仿佛是在歲月和無數艱難世事的錘煉之中,本該變得堅硬冷靜的心腸,仍舊會為舊事舊情,為一些已經徹底了解的無奈,鬆了心防。強者忽然軟弱了,可為什麼眼淚就一定意味著軟弱?饒星海當時不懂,他現在也不懂。他不覺得流淚的大人軟弱了,他反而覺得,是那些久違的淚水讓他們更像一個人了。
三四十歲的成年人已經忘記怎麼哭了。他們在院長的病床前嘶啞地嚎哭,全然不顧形象,像是重新開始學習流淚一樣。
他想安慰屈舞。陽得意和他顯然也有一樣的想法,兩個人放下烤串,拍了拍屈舞的肩膀,說不出什麼話,又用力拍了一下。
“……你倆一會兒得幫我洗衣服。”屈舞笑了一下,“後來,餐廳裏有個人走過來,給我們遞了名片。”
席英,特殊人類輔助器具設計師。名片上這樣寫著。屈舞看到了他皸皺的皮膚和被喪屍病毒侵蝕後留下傷痕的手背。
“我後來才知道,他是世界上目前最有名氣的半喪屍人醫療專家,專門給半喪屍人設計假肢和各種東西。”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屈舞微微眯起了眼睛。他長相很俊秀,有一種近乎中性的美,但由於平時不修邊幅,穿衣服也很隨便,發型更加不會著意打理,上課時還會架個大眼鏡,因此沒什麼人看出他的好看。陽得意和周是非都說過他長得好,屈舞緊接著問長得好能來錢嗎?不能?那沒意義。
半喪屍化人類是普通人被喪屍病毒感染後,染色體發生變異而令軀體出現各種異化症狀的特殊人類,全部都是後天感染而來。喪屍病毒終生無法殺滅,一旦侵入大腦,半喪屍人則變成完全喪屍,會被立刻撲殺。但藥物的發展讓半喪屍人得以控製病毒進程,大量半喪屍人在藥物幫助下,恢複了正常生活。
病毒不僅會影響半喪屍人的皮膚、眼睛等等器官,而且會令它們骨骼脆化,易於受傷。半喪屍人截肢的病例是所有特殊人類中最高的。而現有的假肢或者其他器具,全都因為太過沉重,或者不符合半喪屍人的皮膚、肌肉承受能力,完全使用不了。
因此,專供半喪屍人使用的假肢應運而生。席英是這個行業的佼佼者。
他很坦誠地告訴屈舞一家人,他有妻子和女兒,十年前在墨西哥旅行途中碰上半喪屍人暴亂,一家人都不幸被病毒感染。現在他和妻子從事設計假肢的工作,女兒則已經在人才規劃局上學。
席英為屈舞檢查了身體。幸運的是,屈舞的神經保持得很好,肌肉活性也沒有完全喪失,他可以使用更高端的神經義肢。
神經義肢需要將義肢和人體的神經接駁在一起,同時還需要在腦內植入感知芯片。這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但一旦完成且沒有排異反應,屈舞就可以像以往一樣使用他的左臂。
席英是專門研究半喪屍人軀體特點的,為了給屈舞製作假肢,他花了很長時間去重新研究,不斷嚐試新的材料,竭力讓義肢重量與屈舞本身的手臂重量保持一致。“你是哨兵,以後說不定會當兵,會跟人打鬥,不能隨便敷衍了事。”席英這樣說。
實際上,在看到完工的神經義肢之前,屈舞一家人都對席英的話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