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生活在福利院,饒院長把他從醫院接回來的時候,才知道他是一個哨兵。
那時候饒星海生活在貴州的一個小城市裏,台風間或造訪,深入內陸時威力大大減小,隻有雨水異常充沛,風力倒不是特別強勁。
饒院長有時候會跟他說起撿到他那天的事情。那是罕見的超強台風,一路開疆拓土似的,從東南沿海一直往西南方向移動,最後消失在四川。巨大的台風圈經過貴州,帶來了持續一天的強降雨和勁風。
饒星海對這些事情興趣不大。或者說小時候還是很感興趣的,福利院裏的小孩子睡覺時都會互相問,“你覺得你的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饒星海當然也會參與到這些話題裏,但是大家都不帶他玩兒,因為他是“哨兵”。
哨兵是什麼東西,饒院長講不清楚,饒星海自己也沒法解釋。這兒很少見特殊人類,或者應該是有的——沈春瀾心想,貴州的南部是半喪屍化人類出沒的地方,甚至已經建立起非常完備的半喪屍人自治區域,這是前幾年聯合國特殊人類權益保護協會公布的白皮書上大書特書的一筆——但這些特殊人類不會輕易出現在人們麵前。
饒星海就這樣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光。他竭力讓自己融入周圍人的圈子裏,竭力消除自己身上“特殊人類”的標簽。
他想變得平凡,變得普通,成為芸芸眾生之中毫不特殊的一個。
這倒和我不一樣。沈春瀾心想,他小時候非常想證明自己的特殊。
但是饒院長總是要強調他的不一樣。“星海以後是要去做大事情的”,饒院長會這樣跟他說。他長得很高,竄個頭特別快,六年級的時候已經比同齡人高出大半個頭,站在孩子堆裏,有種鶴立雞群的格格不入和倔強。
饒星海那時候為了讓自己顯得矮一些,合群一些,總是駝背走路。這個壞習慣是饒院長強迫他改正的。“星海要做大事情,行動走路要像樣。”她習慣猛拍饒星海的背。
談起饒院長,饒星海的話明顯變多。他會比劃著自己當時和院長的身高差距:“我12歲,已經和她一樣高了。”
別別扭扭的小孩子饒星海長大了,初中的最後一年,院長問他要不要去北京讀書。北京的一所高中到這邊招生,點名想找具有體能優異的哨兵。
饒星海於是來了北京,在這兒度過了三年,考上新希望,和沈春瀾碰麵。
沈春瀾以前去過饒星海的家鄉——如果那確實是他的家鄉的話。他記得那是個很安靜、很潮濕的小城,不算太熱鬧,方言他也聽不懂,但人們對他態度非常好。沈春瀾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是來支教的老師,同時還因為,他長得順溜白淨,看起來是個乖學生。
當時是大二,沈春瀾躺在床上掐指回憶:正好是他和聶采互毆一頓並結束訓導之後的那個暑假。
那時候饒星海正準備上初三。
他們差了這麼幾歲。
沈春瀾不知道當時的饒星海是什麼樣的,但估計也是個討人厭的、很欠揍的刺頭學生。
今天的訓導,他用袒露自己秘密為交換代價,從饒星海那裏得到了一些重要的訊息。這是饒星海信任他的信號。
結束訓導之後他推著沒修好的自行車往宿舍的方向走,走到半途發現饒星海跟在自己後麵,拿著一個小布丁冰棒慢悠悠地吃,還問他要不要。
“……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沈春瀾提醒他,“學生宿舍和教師宿舍不在一條道上。”
“我送你回去。”饒星海說,“今天辛苦你了。”
沈春瀾疑竇叢生:“不用,你走吧。”
饒星海:“我悄悄跟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