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眯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向他們,說道:“哇,你養了隻貓。從來不知道你想養貓。”
“我不想,”邁克爾懷裏抱著塔博,停下來說,“這是我在街上撿到的。如果當時我放著它不管,它可能就沒命了。當我和斯廷森抓住它的時候,它沒有嘶嘶叫。它知道我們會救它。”
“它每天都和我們待在一起。它像是小型社區裏的貓。”斯廷森說著,一屁股坐在凱爾身邊。
邁克爾把塔博放下,卸下背包,也坐了下來。塔博爬到他的包上,蜷起身,安靜得像一尊佛。接下來的下午時光,它都這麼待著。
“你回來繼續流浪了?”斯廷森問。之前的幾周,凱爾在為他去度假的姐姐照顧家裏的貓。
“嗯,差不多吧。”凱爾回答道。凱爾在監獄中出生,是他母親生的第十個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凱爾在嬰兒時期被哈佛畢業的工程師和他從事社會工作的妻子領養了,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幾條街外長大的。但從十四歲開始,他便時不時在波特蘭東南部流浪了。他的養父母分居後分別搬到了城市的對角。他曾輪流在兩家生活,但始終無法在任何一家找到歸屬感,便不斷逃離。在流浪的過程中,他認識了邁克爾和斯廷森。他們的閱曆更豐富,也更懂人情世故,凱爾把他們當成導師一樣的存在,有時候直接跟著他們流浪。
“最近怎麼樣?”凱爾問。
“這個嘛,某人好一段時間沒被捅了。”斯廷森笑著說。
“至少兩周了。”邁克爾笑著補充,露出了他那口參差不齊的牙。凱爾撫摸著塔博,問道:“這隻貓你打算怎麼辦呢?”
“你問倒我了。”
“有煙嗎?”凱爾問。
邁克爾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幾根抽了一半的煙,用火點著。他的手上布滿了傷疤和老繭,指甲裏藏汙納垢。“我在想,如果我們帶著它四處遊蕩,也許它的主人就能早點兒發現它了。”
“你真的確定它有主人嗎?”
“對。”邁克爾說著把煙遞給凱爾,“並且,我覺得,等養好了傷,它就會回到原來的家。”
“我們找找看吧。”斯廷森建議道。
“我想也是。”邁克爾附和著,遲疑地拍了拍身邊的小家夥。塔博抬起頭來看他,懶洋洋地眨了眨眼。然後,它把他的手握在兩隻前爪裏,開始用粗糲的舌頭舔舐。
在那之後,每當在城裏四處走動時,邁克爾和斯廷森都會在樹和燈柱上留意尋找走失寵物的海報。這一帶有很多貓狗失蹤的事情發生。一隻名叫弗萊迪的臘腸犬的失蹤海報上寫著“從手提包裏被搶走了”,還寫著:“即使你發現了已經死去的弗萊迪,也請把它送回來,以便我們好好地安葬它。”
“我想,其中一些一定是被偷了。”斯廷森說,他們在一根電線杆上看見了各種褪色的飽經風霜的海報。
“也許吧。”邁克爾說著,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寵物——一隻名叫“懷利郊狼”的狗,它被人從聖路易斯的一家商店外偷走了,後來再也沒有找到。他隻是去買包煙,也就離開了一分鍾。那時他住在一個治安不太好的社區裏,犯罪團夥經常出沒,他們專門從別人家偷寵物做鬥犬的誘餌,醫學研究實驗室也經常從狗販子那裏買偷來的動物。
一張啟事上有孩子用筆畫的小黑貓,文字十分懇切,令人傷心。“‘我的名字叫羅斯瑪麗,我十二歲,’”邁克爾讀得很大聲,“‘我在古德維爾商店外把貓咪弄丟了。’我是說,這也太簡單了吧,她才十二歲,就能張貼海報了?”
沒看到任何一張關於塔博的啟事,他既困惑又有點兒生氣。“我真是搞不懂。”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塔博的家就在八個街區外的伯克利公園附近呢?在邁克爾撿到它之前,不知怎的,塔博穿過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來到了霍桑大道。
10月8日,他們撿到塔博三周後,邁克爾不得不去蒙大拿州出庭受審,他受到了醉酒鬧事的指控,但事實上,他隻是坐在人行道上當眾飲酒而已。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由斯廷森來照顧塔博,並繼續找尋它的主人。他們的一個流浪漢朋友——人稱“瘋子喬”——嚐試在臉書上幫他們。他發布了一條消息:“如果你被一隻流浪貓纏住了怎麼辦?”
有人回複:“當然是伸出援手啊,你這個笨蛋。”
斯廷森帶著塔博來到他女友家,希望她願意收留這隻貓,但是塔博和女友家裏的其他貓打了起來,所以這個計劃沒能成功。斯廷森又拍了幾張塔博的照片發到“克雷格列表”網站(2)上。即便他付出了這麼多努力,也還是沒有塔博主人的消息。
一周後,邁克爾從蒙大拿州回來了。斯廷森對他說:“行了,‘百寶箱’,看樣子它是你的了。”
“你不能養貓,”邁克爾想,“尤其是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但是他笑了。
* * *
(1)“綠裏”來自1999年的美國電影《綠裏奇跡》,電影講述殺人犯約翰的入獄給整個監獄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監獄裏有一條稱為“綠裏”的走廊,走廊盡頭就是電椅。
(2) 美國的免費分類廣告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