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吃東西的時候,塔博可能會把一個皺巴巴的煙盒踢來踢去,或者對著空盒子假裝伏擊看不見的獵物,它把爪子伸到盒子裏,就像要跳進遊泳池一樣。它也可能會突然發狂十幾分鍾,四處亂竄,喃喃自語。有天晚上,邁克爾把買給它的一個老鼠形狀的紅色貓薄荷玩具扔到它的麵前。它猛撲過去,用爪子拍打它,然後把它卷進了邁克爾給它做的貓窩裏。“它真有趣,”邁克爾說,“它昨晚從垃圾堆裏找到了一罐沙丁魚,把它帶進窩裏了,就跟剛剛一樣。比起貓,它倒更像一隻浣熊。”
斯廷森笑著說:“沒準兒你應該把它留下來。”
邁克爾看起來不太熱情。“真是個壞主意。”
“為什麼?它挺好的,又可愛,也不難養。”
邁克爾沒再說話。
即便邁克爾是他最親近的朋友,斯廷森對他也不甚了解,僅有的信息是通過一些零碎的談話得知的。邁克爾從不談論自己的感受,也很少談及自己的過去。很明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遭遇了一些毀滅性的打擊。他流浪的時間很長,經驗豐富,也遇到過一些有趣的事情。然而,邁克爾有時會變得孤僻且消沉。斯廷森原本就希望他能更快樂一些,所以,他很高興這隻貓的出現讓邁克爾笑了起來,並讓他們有了牽掛。
一到晚上,塔博就變得像隻蛾子——它會在邁克爾和斯廷森之間來回走動,直到他們睡著。任何細微的光線都能讓它發瘋。它也很容易被過往車輛的聲音幹擾,被警車和救護車的警報聲嚇到。但它喜歡早起,並希望其他人能和它一起起床——有時它會像一個壞掉的鬧鍾一樣在淩晨四點大聲地喵喵叫。隻要迎來了清晨的第一縷光線,它就會從一個睡袋跳到另一個睡袋,試圖喚醒兩個男人。如果邁克爾不起床,它就會拉他的胡子、用爪子打他的臉或者舔他的眼皮。
9月末的一天早上,塔博搖著尾巴尾隨著邁克爾來到UPS大樓後麵,那兒有水龍頭,是他平時刷牙洗臉的地方。它喵喵叫著看向他,像在問:“你又要走了嗎?”那天,當邁克爾和斯廷森快走出裝貨區的時候,它依然跟著他們。很明顯,它不想被丟下。
邁克爾站在它的麵前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辦。“嗖”的一下,它飛快地從他的腿上爬到肩膀上,抓住了他那破舊的米黃色背包。
“讓我說中了吧。”斯廷森大笑著說。
“好吧,塔博,”邁克爾說著,伸手揉了揉它的頭,“今天你就跟著我們吧。”
但就在他們走到街上去的時候,塔博飛快地從背包上躥下去,鑽進了平時等他們回家的那片灌木叢。邁克爾不想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它跑到路上受傷,所以,那天下午,他用和斯廷森乞討得來的所有錢買了一副橙紅色的狗用項圈和一條皮帶。他發現狗用項圈比貓用項圈更安全,貓用項圈不太結實,很容易弄壞。
第二天早上,當他們準備離開時,邁克爾背上背包,給塔博戴項圈和皮帶。一開始,它並不配合,拚命躲開。“不,你得跟著我了。”他說著,將它抱到背包上,它立刻找到平衡,安靜下來了。
邁克爾在霍桑大道上走著,塔博在背包和他的肩膀上交替坐著,就像一隻超大的鸚鵡。邁克爾看向斯廷森。“看見了嗎?”他指著那隻樂此不疲的貓道,“多酷啊!”
“它是一隻吉卜賽貓,”斯廷森咧著嘴笑道,“我懷疑它是哪個遊客弄丟的。”
“也許它是馬戲團的。”
那天之後,每當他們出門時,邁克爾都會把皮帶係到背包上,說“上來”,接著伸出腿,塔博就會順著他的腿爬到背包上。起初它不適應像狗一樣被牽著走,更喜歡趴在邁克爾的身上。
有了肩上的塔博,邁克爾和斯廷森隔幾個街區就會停一停。人們被吸引過來,給他們錢和食物。隻是帶著貓走走就有人施舍,斯廷森開始稱霍桑大道為“綠裏”(1)了。
每當他們路過街邊的咖啡廳或餐廳時,人們都會朝他們微笑。除流浪漢以外,上一次有人看見邁克爾還能這麼高興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多數人都極力避免和他對視,生怕被當作乞討的對象。可是,自從他帶上塔博,人們就開始主動搭話,甚至要和他們合影。最初,邁克爾十分討厭這樣,時常抱怨。但斯廷森安慰他道:“放輕鬆,‘百寶箱’。這是好事,對人家友好點兒。”
另一方麵,塔博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塔博讓他們倆很開心。有這隻貓在,他們的笑容都比平時多了,不再老是感到煩躁。有時候,單是看著塔博,邁克爾都感動得想哭。它實在是個溫暖又善解人意的小家夥。但同時,邁克爾也明白自己不能太依賴它了,因為遲早,它要麼會自己跑掉,要麼它的主人會找到它。
10月到了,葉子開始紛紛落下。猩紅櫟和雞爪楓閃爍著紅寶石般的微光,挪威楓則是金和銅的色調。霍桑大道的商店櫥窗上貼滿了騎著掃帚的女巫、塑料製成的蝙蝠、發著光的小妖精和食屍鬼的圖片。到處張貼著“僵屍遊行”“鬼屋”和“恐怖電影之夜”的海報。南瓜被擺放在新季超市外出售。
一天早上,超市對麵,邁克爾和斯廷森從UPS裝貨區走出來,遇到了一個流浪漢朋友——留著蓬鬆頭發的瘦弱青年凱爾,他有時也留宿在這裏。凱爾獨自坐在消防栓附近的人行道上,穿著牛仔背帶褲和破爛的紅毛衣,倒放著的帽子裏有幾張鈔票和一些硬幣。帽子旁邊有一張紙板,紙板上寫著“請給予一點兒小小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