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立刻規矩站直,護士笑著說,“周醫生還是頭一回上班期間開小差呢,我們科室都傳遍了。”
她這才意識到護士說什麼,笑著問是嗎?
“是呀,周醫生平時很不苟言笑的,是個特別難接近的人,最討厭下屬八卦他,猜測他私事,所以他有孩子這件事,我們都不敢議論。”
何笙下意識摸肚子,美滋滋的,護士口袋內的醫用電話這時響起,她看了一眼來顯,畢恭畢敬喊周主任。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她眉目間浮起一層疑惑,將電話遞到何笙麵前。
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我嗎。”
護士一臉諱莫如深說是。
何笙接起後那頭隻傳來兩個字,“抬頭。”
她一愣,猛地抬起,脖子嘎嘣一聲,她整個人都僵硬住。
與此同時她發現那抹站在七樓落地窗後的高大身影,他單手插兜,正一動不動望著樓下,與自己講電話。他隔著玻璃,看到她臉上又痛又欣喜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來,隻是沒有發出聲音,“上樓。”
她歡天喜地哎了聲,將手機還給護士,她跑上七樓,一整層全部是手術室,時而敞開,時而關上,空氣中飄蕩的產婦哭聲撕心裂肺,哀嚎連天,一袋袋鮮血往裏麵送,無數白袍醫護進進出出,何笙從未見過這副血腥驚悚的陣仗,嚇得直打嗝,一名護士進門前聽到嗝聲瞧了她一眼,“何小姐嗎?周主任剛下一台手術,在盡頭的消毒室等您。”
她捂著幾度幹嘔的唇,連謝謝都說不出,轉身無比踉蹌衝入亮燈的門內。
周容深正解開手術服,穿自己的衣衫,看到她臉色發白,皺眉問怎麼了。
何笙未經人事,更不要說生產,嚇得瑟瑟發抖,“我、我以後…不要生。”
他洗手的姿勢一頓,“哦?有陰影了。”
他走到烘幹機前,吹著掌心的濕跡,“不過何小姐要明白一件事,女人都要過這一關,除非你遇到非常通情達理又很疼愛你的男人,才會允許你任性不生。”
她盯著烘幹機上閃爍的紅點,“天下有這樣的男人嗎。”
周容深淡笑,“自然有。”
他轉過身,朝她走來,近到不能再近,幾乎吻上她額頭時,他才停下。
她仍在顫抖,他笑問這麼怕?
她說我怕得可多了,還怕疼。
他揚眉,“比如。”
她搖頭,“所有。”
周容深唇角的笑,越來越不同尋常,他似乎明白,這還是一株沒有被采擷過的花骨朵,他微微傾身,薄唇挨著她耳朵,“床笫上,初次的疼可以忍嗎。”
她嗖地紅了臉,連睫毛都險些紅了。
在她身子一寸寸僵硬,又一寸寸癱軟下去時,周容深指尖插入她的發,挑起一枚柳絮,他和她一同看著那枚白色柳絮,幾秒鍾後,目光無聲無息落在對方臉上,“何小姐遇到的我,就是這樣疼愛老婆的男人。你追了我這麼多日,是想要這個答案嗎?”
何笙腦子轟一聲,仿佛世界春暖花開。
二十分鍾後他從消毒室走出,護士們瞧見他身後跟著的女人,頓時按捺不住迎上前打招呼,“周主任下班了?”
“周主任辛苦了,明天見。”
周容深指尖鬆了鬆襯衫領口,目不斜視點頭,何笙看出他似乎在這家醫院很受歡迎,到處都是勁敵,她不由自主放慢步子,往這些護士臉上打量,快要轉彎的男人停下喊她,“你不餓嗎。”
她一怔,“什麼?”
他臉上沒有笑意,眉眼卻流露出一絲溫柔,“去超市買點菜,我下廚給你做。”
她一瞬間被滿足了所有虛榮,笑得像偷腥的貓兒,“好。”
一群護士目送他們消失在樓梯口,激動搖晃著同伴的手臂,“那是周主任的小女友啊?真年輕。他竟然還會做飯?”
“周主任終於結束單身生涯了,總算有女人降服他的潔癖和悶騷。院長還給他介紹過自己侄女,他說他有女人潔癖症。我還可惜了好一陣,他那張臉真是禁欲又好看。”
站在最末的短發護士濕了眼眶,“我天天在他眼前晃,近水樓台都沒能拿下他,我感覺我失戀了。”
“他沒準是隱婚,聽說他女友都懷孕了。”
醫院主樓通往停車場,有一條羊腸小路,鋪滿層層疊疊蜿蜒的鵝卵石,風聲中路旁的花海芬芳四溢,何笙追著周容深嘰嘰喳喳問,“哎,聽說上海一多半的產婦屁股你都見過?”
他從公文包內翻找著車鑰匙,聞言轉過頭,看向她被牛仔裙包裹的臀部,“比你豐滿,比你大。”
她原本是故意逗他,沒想到反而被他逗了,她氣鼓鼓的喊,“你又沒見過!”
“想一想就知道,幹癟枯瘦,毫無滋味。”
她抬腿去踢他,可他人高馬大,一步甩下她幾步,她才抬起,他就走出好遠,“我麵試空姐時,我的身材可是滿分!”
周容深獨身三十五年,並不知怎樣遷就女人,他聽到她聲音在很遠的身後傳來,才意識到自己走太快,他停下等她,待她走近才含笑說,“既然何小姐暗示我,不如今晚就讓我親眼驗證和我想的有沒有偏差。”
她紅著臉朝他呸,“反正到嘴邊的屁股怎麼會不看不摸。”
他手臂虛虛實實攬住她的腰,一本正經說,“她們都沒有你好看。”
她身子一僵,骨頭頓時便酥了,抿著唇臉頰枕在他肩膀,“周醫生,我可能病了,很嚴重的病。”
他止步,抬起她下巴,盯著她看。
她繼續說,“我頭暈,無力,莫名興奮,全身燥熱,軟軟綿綿。”
他眉頭越皺越深,“什麼時候開始。”
何笙死皮賴臉說就剛才,你抱住我那一刻,要不要以毒攻毒,治療一下。
他沒理會,掌心覆蓋她額頭,她趁他專注試探溫度時,踮起腳尖吻了上去,陌生的炙熱的人潮將他和她糾纏的身影吞噬,仿佛這座城市,甚至天與地,花與樹,都變成一張絢麗的紙。她頭頂紅紫色的霞光,連同她笑得狡黠的模樣,映入他幽邃漆黑的眼底,周容深數秒鍾的錯愕,便捧住她的臉加深這個吻,徹底認了命。
他一定是見過這個女人。
很多年前。
或者更早。
否則他不會像中了邪,對她如此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