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荊易番外終 這樣的情深,至死方休(1 / 3)

接見室亮著一盞樸素的白燈,四壁都是牆,除了房頂鑿開的一方空洞透光,沒有一扇像樣的窗子,到處黑漆漆,昏暗得要命。

在這樣的黯淡下,她和他的臉孔模糊不清。

何笙坐在椅子上,曹荊易立於不遠處,地上交纏的影子,剛好是她的頭挨著他胸膛,他定定看了許久,直到警察推了推他,提醒他坐下,他才無比僵硬動了動身子。

“二十分鍾,抓緊點。”

警察說完便從房間內退出去,透過窄窄的一塊玻璃,觀察著室內的情況。

何笙沉默半響,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朵新鮮的桃花,花期將至,顏色比初開時濃豔,盛綻在這白與黑的光影裏,好看極了。

她掌心托著遞到他麵前,“我想你什麼也不缺,就從路邊摘了一朵花,牢中暗無天日,你一定看不到。再過幾天凋零了,隻能等來年春季。”

曹荊易剛想伸手去拿,堅硬冰涼的手銬將他腕子箍得生疼,他隱隱蹙眉,手滯留在半空。

她看了一眼他泛紅的皮膚,又靠近一些,將桃花主動放在他指尖。

他碰了碰,花瓣太軟,她太炙熱,他竟微不可察抖了抖,隨即輕笑出聲,“我以為你不會來。”

“的確是不想來。”她毫不遲疑收回手,任由那花瓣掉落他袖綰,“可我最難那幾年,如果沒有你,也到不了現在。”

曹荊易倏地有些失神,凝視著腳下她飛揚顫動的裙擺,長久恍惚。

金三角那一戰,他險些送命。

他昏迷前一刻,叮囑醫生不許告訴何笙,他不要她背負著愧疚,背負著沉重麵對他,他要她笑得純粹,笑得簡單。他那一次斷了六根肋骨,肺部被刺入的玻璃碴貫穿小葉,紮破緊挨心髒的一顆囊,全身都是淤血和傷。病危通知書就握在他的秘書手上,隻等宣布噩耗,他卻像有太多遺憾,撕扯他的不甘,咽不下這口氣,硬生生從鬼門關扛了過來。

他在麻醉針快要失效,昏昏沉沉的割肉的劇痛中,含糊不清問了句,“她怎樣。”

護士說那位小姐很好,她哭著在等您。

曹荊易想,他其實看到了閻王的樣子,也看到了奈何橋的幽暗。

何笙在等他,仿佛一束強烈的陽光,充滿蠱惑,充滿魔力,他順著陽光奮力爬出地獄。他僅僅是想親手抹去她的眼淚,看她失而複得的歡喜。

為她那幾秒鍾的快樂,為她往後的歲月不必活在悔恨中,他苦苦掙紮了七個小時。

曹柏溫到江南出訪,繞路飛了一趟雲南,在某個陰森寂靜的淩晨,怒不可遏質問他,到底發什麼瘋。

他一言不發,緊抿蒼白的嘴唇,任由那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

曹柏溫看著自己被震麻的通紅的手心,就是那一刻,他預料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失控了。

失控給他一向不放在眼裏的風月,失控給任憑世間千嬌百媚,也進不得他心,卻命數輪回,到底還是出現的女人。

他站在床頭,麵如寒冰,“我提醒過你,不要沾染黑道的事,留下把柄。”

曹荊易說是我違背了父親。

“我也警告過你,你是曹家最後的根脈,是家族勢力唯一繼承人,你絕不能讓自己髒一絲一毫。你怎樣玩,玩什麼,如何荒唐都沒有關係,唯獨你這顆心,我要你麻木不仁。”

曹荊易側過頭,注視一滴滴輸入自己體內的液體,沒有溫度的涼,令他手背刺疼,“是我辜負您的厚望。”

“你最好給我撤手,否則我會親自出馬,解決掉讓你不安分的人。”

曹柏溫轉身拂袖而去,在抵達病房門口的一刻,他聽到曹荊易在身後說,“父親年邁,曹家的重擔在我肩上,您不要忘記這一點。”

蒼老的男人脊背一挺,片刻後消失在走廊。

曹荊易的前半生,拜何笙所賜,不得已攪入金三角的毒梟惡鬥中。

他接到暗報,得知她落入泰國毒梟的暗算,恐怕要命喪西雙版納,他風平浪靜的臉孔,出現一絲難得一見的皸裂,那一刹間,他後背便被汗水打濕。

如果她死了。

他不敢想他會怎樣不惜全部摧毀這片地獄。

他匆忙抵達薩格的莊園,從踏入那扇門,他便將曹柏溫的警告拋棄得幹幹淨淨。

是他犯了戒,是他打破這條楚漢分明,主動跳下廝殺的漩渦,自此再也不能抽身而退。

駐守在屋簷下的馬仔巡視時發現一輛車駛入,而自己的人正在鳴槍逼停,立刻察覺來者不善,掏槍對準了駕駛艙。車勻速減緩直至泊住,在無數槍口指著下,仍舊不慌不忙,兩三秒鍾後車門彈開,彎腰走下一名氣勢格外凜冽強硬的男子,馬仔看清是誰,大喊收槍!倉皇失措跑進了一間屋。

“薩格小姐,外麵是曹爺!”

沙發上飲酒的女人一愣,“他怎麼會來這裏。”

馬仔說不清楚,特別狂,像是來算賬。

薩格心事重重放下酒杯,攏了攏胸前的衣扣。曹荊易這號人物,背後水極深,人也陰得很,黑道的沒必要招惹他,而且這麼多年他一直穩居珠海,白道的場麵上玩得風生水起,從不過問江湖事,這回貿然闖蕩金三角,必有蹊蹺。

她站起身,“擋住他,不要讓他進來。”

馬仔答應了聲,正想轉身跑出去阻攔,厚重的木門在這時忽然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從外麵直接踢開,門板子晃晃悠悠,從空中飛了出去,馬仔被拍在底下撞擊牆壁,掙紮中吐了幾口血,而薩格眼疾手快,在門起飛的霎那側身一閃,堪堪躲過。

滿身戾氣的曹荊易逆光立在門口,造成這場突發事故的那條腿,褲子上生出幾縷細細的褶皺,將修長的風衣下擺揚起,颯颯作響。

他沒有帶隨從,僅僅是單槍匹馬,泰國馬仔團團包圍阻截了他的後路,他並未放在眼裏,薩格與他四目相視,意味深長笑出來,“曹先生,這是哪一出。”

他慢條斯理摘下頭頂的圓帽,撣了撣帽簷,“你麵子大,請得動我,我親自來找你要個人。”

薩格這才鬆了口氣,隻要不搶生意,不奪地盤,不是條子派來趟路的,怎麼都好商量。

“不知曹先生要什麼人,我可沒有綁你的手下。”

曹荊易將帽子別在風衣口袋處,雲淡風輕說,“何笙。”

她怔住一秒,“哦?曹先生怎麼了解她和我有往來,還被我扣押。我都不清楚的事,您未卜先知嗎?”

他瞳孔更冷了一層,“我沒時間和女人廢話。”

薩格不動聲色摸出煙盒,主動遞給曹荊易一根,後者連看也沒看,犀利冷酷的目光定格在她神情放蕩的臉上,陰森攝魄。

她嫵媚嬌笑,煙盒尖銳的棱角刮過她衣扣,一晃便解開幾顆,雪白豐滿的胸脯若隱若現,香味彌漫,“曹先生,何必當仇人呢。我做事的原則,隻要不觸碰我的底線,就是我的朋友,如果再肯為我做點什麼,或者在我做什麼時,懂些規矩袖手旁觀,我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分你一兩成,官場那些繁瑣的應付,你也多通融。”

他冷笑揚眉,“所以你打算讓我空手離開。”

薩格輕咬紅唇,嬌豔欲滴,波濤洶湧的上半身微微傾斜,“那要不,你把我帶走?人已經快完了,我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陪她一起送死呀。”

在她胡言亂語時,曹荊易雙眼驟然變得血紅,腳下格外迅猛利落,比閃電還快,一晃便跨了過去,等她有所反應,脖頸早已橫了一把寒光爍爍的刀。

獵物在手,他麵容又恢複了無波無瀾的平靜,他幾乎沒有溫度的薄唇,挨著她被發絲蓋住的耳朵,“新磨過的刀刃,我即使手不抖,也難保它不會失控,而我如果手抖,你這麼聰明,猜得到後果。”

薩格眯了眯眼,“曹先生,這樣撕破臉,你就猜不到後果嗎?你還想不想離開雲南。”

他低低發笑,“我自己走,有什麼意思。其一,帶我要的人,其二,帶你。”

威脅性十足的通牒,薩格還未開口,馬仔被這一幕嚇得冷汗直流,紛紛丟掉槍械,“曹爺,您別衝動!薩格小姐是泰國籍,死在中國領土,當官的可掰扯不清。”

曹荊易無動於衷,隻是盯著她雪白的脖子,“我曹家的勢力,你泰國又能奈我何。”

薩格也在笑,“就算曹家無恙,曹先生和令尊,也要費些功夫才能平息你魯莽的惡果。”

他噴出的呼吸,將她細弱的發絲撩起,酥酥麻麻的癢,令薩格身子越來越僵。

“無妨。我既然來了,就不需要你提醒我,不給我滿意的結果,我們便比試一下,是我的匕首快,還是你三寸不爛之舌,能保你的命。”

薩格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曹先生倒是憐香惜玉,連家族昌盛和身家性命都舍得往裏押。她和胡爺剛分開,至多半個小時。那枚炸彈的設置,是五十分鍾。”

曹荊易眼底的惡意,寒意,歹意,萬箭齊發,看得門外馬仔倒抽一口冷氣,“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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