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姐生日當天在海雲台辦了場內衣趴會,凡是到場的姐妹兒全部穿上蕾絲奶罩和丁字褲,海雲台在特區很有名,是一家露天場所,專門舉辦筵席,行家私底下叫它“做秀場”,因為之前有個三流小明星在海雲台辦婚宴,穿三點式泳裝拋捧花,當時好多記者直播了全程,把她矽膠填的39G大奶子三百六十度旋轉拍攝,一炮而紅,後來一些小明星小模特,都喜歡來海雲台試試運氣。
何笙可不敢玩兒那麼野,袒胸露乳的模樣一旦被熟人瞧見,勢必傳到周容深耳朵裏激怒他,她現在走錯一步都會前功盡棄,失去自己的大好籌碼,所以隻過去送了禮物,沒進場便匆忙離開。
她回到別墅推門進屋時,正聽蕾蕾在電話那頭描述現場的淫亂,笑聲驚了客廳中奉茶的保姆,保姆下意識看了眼書櫃旁駐留的人影,匆忙迎到門口,半警告的語氣說,“夫人,周局長等您許久了。”
她不斷眨眼,五官猙獰到一處,何笙眼角餘光瞄到那一處,頓時身子一僵,險些把手機扔掉,她倉促終止這通電話,蕾蕾的聲音如同按了暫停鍵的留聲機,定格消失。
周容深到外省出差從來不短於一周,今兒才第六天,何笙絲毫準備沒有,他極少連招呼不打就姍姍歸來。
他聽到動靜不曾回頭,沉默拿起一本資治通鑒,隨手翻了幾頁,饒有興味觀看,此時窗外陽光正好,他身上的白色衣衫被照得溫暖透亮,神聖不可侵犯,邊角的絲線泛起金燦燦的光束,可何笙莫名感到一股逼仄的冷意在蔓延。
保姆似乎知道些什麼,愁容滿麵也不敢圓場,她倒了一杯茶水,塞進何笙手裏,示意她送過去,周容深在這時忽然轉過身,手才探出,摸向茶幾撲了空,他皺眉問,“茶。”
指尖傳來的熱度令何笙驟然清醒,她說在我這裏。
她正要送過去,周容深合上了書本,開口便令她腳步僵滯住,“應該是誰做這件事。”
他眉目冷冽質問保姆,保姆嚇得臉色青白,“是我。”她眼珠往旁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何笙掃了掃,“可是夫人想要親自侍奉您,我不能駁回她的好意。”
他麵無表情,將資治通鑒放回原處,“拿來。”
何笙猜測周容深或許聽說了什麼不入耳的傳言,他一向把公私事分得很清楚,公事的不滿絕不會帶到生活中發泄在她身上,她原本就心虛,動作更加小心,生怕踩到他的雷區,引燃這場爆炸。
“怎麼回來這樣早。事情順利嗎?早知道把海參湯煲上等你了。”
她溫柔體貼的樣子,最是惹人憐惜,然而此時他看也未看,接過茶盞的一刻,指尖壓上她細腕,和喬蒼的偷情苟合仿佛懸在她心上的一把刀,時刻充滿墜下敗露的風險。他粗糙的指腹,烙印下打槍的繭子,厚厚的一片,她甚至不敢直視他眼睛,那些記憶在何笙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一幀幀無法忽略的激情風流傾囊湧出,她情不自禁一抖,顫栗傳遞到周容深掌心,他終於浮現一絲笑容,“怎麼,你冷。”
她迅速斂去驚慌,換上一幅風情萬種的媚態,“你給我這麼大的驚喜,還不許我出乎意料呀。”
周容深意味深長說相比較我這點驚喜,你給我的才讓我措手不及。
他直起身體,也鬆開她,手捏住杯蓋,輕輕拂了拂水麵,強烈的窒息壓迫感逼退得何笙無處可躲,他相隔幾秒便抬起眼眸看她一眼,眼底的諱莫如深淩厲分明,像是可以挖開她的心,倒回她最不願被他揭露的那一晚,把她的放蕩欺騙,虛情假意大白天下。
“你瞞了我什麼。”
咽喉處突然扼住一隻無形的大手,不斷收緊,不斷加力,何笙有七八分自知是敗了,她強忍心口的悸動,半玩笑半委屈,“你才回來就審我,拿我當犯人了?瞧你把我嚇得,心肝兒怦怦直跳,不信你摸。”
她柔情百媚伸出手,想要抱住他撒嬌,他就吃這一套,即使闖了彌天大禍,他也舍不得再責怪半句。她一縷長發剛若有若無拂過他胸膛,杯子撂在茶幾上,發出刺耳的重響。
“何笙,如今你的謊,已經撒到我身上了。”
他目光猶如一支冷箭射向她,在她茫然錯愕膽顫心驚下,反手扔出一遝紙片,紙片是嶄新的,未曾經過光陰打磨,故而棱角很尖銳,從高處飄灑墜落,纏繞在何笙的身體四周,其中兩片打中她的臉頰與鼻梁,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白痕。
“你自己看。”
燈火輝煌的廟會中,冗長的南北街巷人潮穿梭,百餘盞燈籠映紅了蒼穹,映紅了樓宇,映紅了天際高懸的星月。白衣錦緞,玉帶加身,風華俊秀的男子手上折扇挑落一隻鴛鴦荷包,荷包的流蘇纏住了女人長發,他雖麵具遮臉,可雙眼含情,溫柔一笑時,百裏月色也暗淡無光。
隔著了無生氣的影像,纏綿悱惻也流淌而出。
好似當頭一棒,驚弓之鳥般的何笙,臉色一霎間慘白。
原來喬蒼帶著她走進一條迷宮般混亂的巷子,是察覺到有人在跟蹤,故意甩掉對方,否則之後她騎在他身上,任由他抱著自己走了那樣長一趟街,豈不是都要被周容深了如執掌。
她蹲坐在地上,指尖觸摸相片看了許久,久到這間偌大的客廳內隻有他們兩人交錯起伏的呼吸聲,保姆不知何時退去,空蕩詭異的氣氛裏,何笙決定殊死一搏,並非她想到對策排除周容深心裏的猜忌,而是她清楚他等了這麼多天才拿出和她對峙,證明他對這些相片持有懷疑,至少他不認為自己有這分膽量,眾目睽睽之下私會男人,給他難堪。
周容深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我等你解釋。”
何笙屏住呼吸,在他臉孔梭巡,每一絲紋路,每一顆毛孔的變化都不錯過,“中秋晚上,我獨身去看了廟會,在西街碰見喬蒼,可是走過這條街,就散了。”
周容深發出一聲輕笑,“這樣的湊巧,有過幾次。”
她語氣有些哀戚,“你和他各自為營,水火不容,我就算再不知分寸,也不會去糾纏你的宿敵。男人的不信任一旦萌生,女人的解釋就沒有任何分量。”
他悶聲不語,無喜無悲波瀾不驚,似乎在揣測衡量什麼,何笙知道這是她翻盤的最好時機,她顧不得,屈膝跪在地上舉起三根手指,指天發誓,“從前,現在,以後,我對喬蒼都不會有半點男女之情。如果我食言,報應在我和我的子子孫孫身上。”
周容深平和的臉色倏而一變,他怔了幾秒鍾,俯身捏住何笙下巴,“這樣的毒誓,如果你做不到。”他說到一半停止,眼底波光閃爍,喉嚨也滾了滾,像是咽回,旋即一言不發走到門後,摘下衣架上的警服,再沒有看她一眼,身影消失在門口。
保姆探出頭,瞧見他走了,立刻跌跌撞撞衝出廚房,將地上癱軟的何笙扶起,帶著哭腔哀求她,“夫人,真是險,差點就要功虧一簣,以後惹周局長不滿的事,您不做不就得了,何苦消耗情分。”
何笙垂下眼眸,注視為自己揉捏膝蓋的保姆,“功虧一簣什麼。”
“成為名副其實的周太太,不是您日思夜想的事嗎?”
她覺得好笑,“連你也看出來了。”
保姆說,“是啊,連我這麼蠢笨都能瞧出的心思,周局長怎會看不透。他貴為高官,多少眼睛虎視眈眈等著挑他的過錯,他能將您帶出場麵,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也裝傻縱容您的欲望,您千萬不要辜負他,不是所有男人,都舍得自己的權勢。”
何笙胸口悶了一股氣,喘不出也吞不下,她拂開保姆的手,讓她下去忙,不要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