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怕了。
女人在搖擺不定時,都會權衡利弊,顯然周容深對她而言,分量,利益,情分,都要勝過自己。
喬蒼這輩子就沒輸過,他是真正的亡命徒,拿生死做賭注,見了漫山遍野的屍骨,她眼中他不如周容深,他偏不認。
“駁回。”
她一怔,“什麼。”
喬蒼整理好西裝,“理由不充沛,等何小姐想到更好的,足以說服我時,再來討論。”
他驕縱戲弄的語氣,猖狂不羈的神色,令何笙又氣又惱,手足無措,她拔下頭上的珍珠釵子,反手擲向喬蒼的臉,她出手時便後悔了,這要是真劃傷,她可闖了大禍。
喬蒼頭猛地一偏,尖銳淩厲的釵子擦過臉頰,他抬手按住,恰好一縷紅光灑下,像極了指縫間流淌出的血。
她慌了神,問他割破了嗎。
他不語,眸中冷光四溢,煞氣逼人,周身猶如寒潭,觸一下便凍上。何笙慌不擇路,她擔心鬧到周容深耳朵裏,隻想趕緊壓下去,她遲疑說,“我收回,那話我收回,算作傷了你的賠禮。”
喬蒼笑容陰森,“何小姐以後見我,就算賠禮,你是真以為,我看你一眼能撈到什麼好處,自從認識何小姐,我是傷痕累累,四處遭殃,出門頭頂烏雲,腳踩狗屎,喝一口水都能嗆到。”
他一本正經說這番話,何笙一點不怕,隻覺得好笑,她咬牙忍著,“再請你一頓酒,這總夠了,貪得無厭可是什麼都剩不下。”
喬蒼麵無表情,很是勉強。
何笙重新走回去,“你拿開手,我瞧瞧,要是死不了。”她到底沒忍住笑,嗤嗤得沒完沒了,“反正你長得不醜,割出一道口子,也不礙事,那些女人還是照樣往你懷裏撲。”
她抬起手,想要揭開,喬蒼露出麵龐的霎那,那隻按了許久的手就勢握住了何笙,她這才看清他臉毫發未損,是故意嚇唬她,要她親口許諾以後見他,請他喝酒,要她自己推翻打破,她罵了聲無恥流氓!
喬蒼愈發得意,她剛才的確有那麼一時片刻嚇住了,驚惶無措的模樣,撓得他心癢,即使她再惡毒,再刁蠻,隻那低眉一下的溫柔,便讓人恨不起來。
他觸了觸她鬆散的發髻,他很想看她青絲如瀑,像綢緞似的,“這世上除了何小姐,任何人敢這樣對我都是活罪難逃。誰讓我舍不得你,忍不住寵著慣著,如果你有心知恩圖報,以後千嬌百媚的一麵,記得留給我。而犯錯惹禍的一麵,不如丟給周容深。”
何笙彎腰撿起釵子,隨手一插,眾目睽睽下,喬蒼不曾對她百般引誘,步步緊逼,他鬆開手,待她上岸消失在茫茫人海,平靜撣了撣衣衫,離開舞池,這一路磚石,一路空氣,彌散著她殘留來不及帶走的女兒香。
圍觀賓客紛紛鼓掌慶賀,上前幾步奉承喬蒼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舞姿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他聽聞淡笑,隨手接過侍者遞來的紅酒,“這不是形容女人嗎。”
“何小姐自然也擔得起,看過這一支舞,才知什麼是極品的婀娜與妖嬈,可惜燈光打得太足,後半段都糟蹋了。”
眾人十足惋惜,後半段,那可是喬蒼占盡便宜的好時候,他獨享還嫌不夠,怎會分享給這群人。
他舉杯說,“改日,機會以後還有。”
何笙離開舞廳衝進洗手間,將喬蒼撫摸親吻過的地方洗淨,一絲味道不留,她耐心盤了許久,發髻也回不到原樣,幹脆扯下散開,她收拾好自己走出木門,迎麵碰上侍者,她叫住對方,給了兩張小費,“如果稍後有人問起我,就說身子不適先走了。”
喬蒼如願以償,也興致缺缺,喝了幾杯酒後,和一些貴賓寒暄告辭,帶著韓北從旁門離開。
黃毛見他出來,立刻拉開車門,“蒼哥,按照您吩咐,我派人查了,市局最近剛從雲南進了一批當下最先進的軍火,這批軍火德國參與製造,在金三角投入了兩千支作為緝毒大隊的圍剿武器,效果還不錯,周容深在整個南省的官場麵子很大,他既然要求購買,雲南生擠也得給他擠出一些來。據說擠了一百多支,還有幾箱子彈。”
喬蒼彎腰的姿勢微頓,漆黑車廂隱去了道旁幽暗的路燈,星星點點中,他從玻璃折返的璀璨倒影,看見脈脈月光深處駐足的女子,仿若歲月倒流,回到那亂世風雲,山河跌宕的二三十年代,她從爭鬥與烽火中走來,麗影徜徉,風華絕代。
她的旗袍單薄而妖嬈,華麗的黑色頭紗遮擋了麵頰,長發垂到腰際,路過的車輛和行人,朝她投去探究的目光,她安靜等待什麼,又似乎這個夜晚為她終止腳步,等待她。
黃毛之後說的每個字,都在喬蒼的世界裏銷聲匿跡,他毫無知覺,維持這樣的動作像是一樽完美無暇,動了凡心的雕塑。
何笙抬起手腕,將微風拂亂的長發推開額前,蒼白的星光融化她眉眼,流瀉為一條纏綿悱惻的湖泊。
她有些焦急,不斷朝左右張望,稀稀疏疏的賓客從大門內走出,她時而被遮擋,時而又顯露,喬蒼眼神長久定格在她身上,她是精心雕琢過的萬花筒,那麼多瑰麗的顏色,那麼多錦繡的光芒,簇擁籠罩著她,流逝的分分秒秒,都柔情似水。
一黑色路虎從角落駛來,搭載她離去,濺起的塵埃黃沙,把對麵遙遠的街巷,摩天大廈和重巒樓宇幻化為虛無,喬蒼唇邊溢出一絲笑,他眯眼,深邃瞳孔迸射出一縷精光,“截下。”
黃毛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差點原地蹦起來,“截市局的軍火?蒼哥,您瘋了?這是周容深親自批示的,咱手裏買賣是大,可明目張膽和條子翻臉,也太冒險了,您還嫌他盯咱盯得不緊?”
喬蒼沉默坐進車中,他偉岸挺拔的身姿陷於一團陰影內,什麼都看不清,隻模糊一雙皮鞋的輪廓,在夜色中寒光凜凜。
黃毛試探問,“您該不是打算回福建吧?即使這樣,廣東的生意咱也可以接著做,沒必要自掘墳墓。”
韓北這幾日寸步不離跟著喬蒼,對他心思的波動看得一清二楚,他明白貿然劫持周容深的軍火用意是什麼,他沉聲告訴黃毛不是翻臉,蒼哥打算利用這批軍火,得到點誘餌。
黃毛聽不懂,“錢和槍咱都不缺,還有什麼誘餌值得和條子杠惹禍上身的?”
喬蒼搖上車窗,舞廳的歌聲斷斷續續飄忽傳出,靡靡之音縈繞不絕,兩旁燈海起伏連綿,無邊無際,這座城市此時沉落的露水,無聲無息拉開一段驚世駭俗的風月。
喬蒼這把賭局贏得很漂亮,出手幹脆果斷,將周容深逼入絕境,成功釣上了走投無路救他心切的何笙,盡管她不情不願,在他身下輾轉承歡呻吟迭起時,流露出抗拒和被迫,不過喬蒼的勇猛是男人中的極品,他瘋狂的馳騁,深入淺出的熱吻,揭開了她不可告人,不見天日的麵具,她非但不是什麼良家婦女,還是道行高深的蕩婦,抵不過魚水之歡的消磨,她起先還在麻木躲閃,直到喬蒼要抽離時,她竟燃起了勝欲,主動攀上他腰際,狠狠一翻,從他身下變成了身上,她白裏透紅的身體,在他胯間肆意顛簸晃動,此後某天她心血來潮,纏著他問,你第一次險些死了,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