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梁政委大驚失色,握住電話的手一抖,險些扔出,“無緣無故,怎麼找借口拿他?公安部都退讓一步,不打算和他鬧僵,我如何違背上麵的意思。再說。”
他語氣為難,“喬蒼和一般商人不同,他有黑道背景,很難搞的,和平共處是兩方無恙,對誰都好。”
曹荊易淡笑,語氣波瀾不驚,卻耐人尋味,充滿深意,“我前不久做了一個夢。夢到西南方向金光閃爍。也恰好我最近對周易等書籍頗有興趣,查閱後發現,這是錢財大漲的象征。”
他停頓住,梁政委麵容一僵,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從額頭灑落,很快密密麻麻浸濕他皮膚。
西南方,正是梁府在特區的位置。
他這這了幾聲,沒說出下文,曹荊易知道他了然,“梁政委,愛財是人之常情,任何索取的方式都是憑借本事,我可沒有為難你的意思。我隻是替我父親轉達,不要有手段拿,沒命花。我父親還等您登門喝茶下棋,探討政務。”
曹荊易說完這句話,將電話直接掛斷,絲毫沒有遲疑。
他自始至終目光定格在對麵遠山湖泊,月色闌珊下,燈火樹木層疊似海,此起彼伏,綿延至千米之外,偶爾有人放一盞河燈,滌蕩片刻便熄滅,他胸有成竹笑了聲,合攏窗簾,那張英俊而陰狠的麵孔,被棕色薄紗遮擋,徹底掩去在蒼茫夜色之中。
之後幾日,在政府幹預下特區商海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大洗牌,說是洗牌,不過是盛文一家的麻煩,許多曾有利益往來的商人,近乎抱團紛紛終止合作,股票也不可抑製跌落,輿論隨之發酵,盛文公關部大規模進行澄清,仍收效甚微。
數名部下蜂擁而至,將總裁辦圍堵得水泄不通,雞飛蛋打的利益令他們急紅了眼,口不擇言指責喬蒼,“喬總,這次巨大風波,是否和周部長有關。您奪取了他的夫人,他無從泄恨,對盛文痛下殺手。短短幾日,我們損失的錢財已經高達八位數,再這樣下去,隻會持續翻倍,這個窟窿將如無底洞一般怎樣都填補不全。”
喬蒼沉默坐在桌後,在一份解約的加緊文件上簽署名字,“我會解決。”
二股東麵紅耳赤,“您怎麼解決?盛文目前還持有的合約,已經寥寥無幾了,這次危機來勢洶洶,澳洲方密切留意我們的情況,大勢所趨下,對方不會臨時撤出嗎?我們相當於賠了夫人又折兵。”
喬蒼丟掉筆,雙手交握,雲淡風輕凝視他,“我若解決不了,你們喧嘩吵鬧就可以平安度過嗎。”
二股東還要辯駁,被一側的部門高層拉住,他語重心長說,“一個企業走到輝煌的製高點太不容易了,喬總,我們都是陪盛文曆經風雨的員工,希望看到它更好,而不是因您的私人恩怨,造成無可挽回的惡果。這對每個嘔心瀝血的人,都很不公平。”
喬蒼平靜回應我清楚。
這些人冷臉離去後,門被秘書合攏,他怒意凜冽,再難控製,狠狠掀翻了桌上堆疊的資料,將剛剛批示過的文件也撕碎毀壞。
突如其來的災難,毫無征兆,令喬蒼也措手不及,更把這場業界時局動蕩籠罩得高深莫測。
事態最嚴重時,何笙也聽到一些傳言,她平日與富太接觸多,這圈子的女人背靠夫家大樹,耳聽八方,上流社會的消息都知道,她聽馬太太說,盛文陷入泥沼,以致寸步難行,除了澳洲那一單,再未接下其他生意,被官場惡意打壓,而澳洲又是境外合作,國內監管很嚴,其中澳元與人民幣的差價很容易偷稅,稅務廳對盛文緊盯,小道消息是不論有沒有問題,都按照有來定論,將盛文壓製死死的,絕不給喘息餘地。
她不解問為什麼,汕頭的澇災不是平息了嗎。
馬太太哎呦一聲,握住她的手,“喬先生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澇災算個屁啊,上頭雖不滿,也不會花血本折騰他。這世道,窮人像瘋狗,富人像吸血鬼,哪有什麼原因,看不順眼,擋了路,劫了財,藐了權,都會成為導火索。”
何笙為喬蒼擔憂而翻來覆去,連著兩晚沒睡,而喬蒼也兩晚未歸,第三日淩晨,他滿身酒氣結束一樁應酬,結果仍不十分好,這些官場大亨互相推辭,都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有一個還算講點情麵,悄悄勸說喬蒼搬出省長,那是會所的保護傘,不會袖手旁觀。
不到萬不得已,喬蒼都不願觸動這個按鈕,官場水深,有些路子一旦碰了,這船就下不去了,省長這個後台原本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更何況梁家到底因為什麼撤退與他站在對立麵,不摸清內幕,他不能倉促行事。
他風塵仆仆趕回別墅,發現二樓臥房的燈仍亮著,窗紗在夜風中飄蕩,偶爾一縷長發拂過,似乎下一秒鍾,何笙便會出現在那一處,嬌俏靈動,莞爾一笑。
他將公文包遞給隨行的秘書,吩咐他明天可以晚些過來。他進入客廳,保姆見他回來大喜過望,匆忙迎上前為他脫下西裝,換了鞋子,他仰頭看向樓梯口,從一扇門內滲出淺淺光束,“夫人怎麼還沒睡。”
“夫人始終擔心先生安危,您不回她怕是都睡不踏實了。”
喬蒼皺眉,“她知道了。”
保姆凝重點頭,“那些富太太,明著為夫人好,給她透露口風,實際幸災樂禍。”
他扯掉領帶,吩咐斟一杯濃茶,壓了壓口中的酒味,“是不是受委屈了。”
保姆說也許,夫人什麼都不和我講,我也不敢過問,惹她傷心。
她歎氣,“牆倒眾人推,喬先生無所不能,偶爾遇到點危機,別人就喜歡小題大做,借此諷刺。”
喬蒼把杯子交給她,邁步上樓,抵達二層回廊,他才推開門,一抹溫香軟玉撲進他懷中,貓兒似的在他胸口磨蹭,低低罵了句你還知道回來呀,後院都著火了。
這幾日喬蒼內憂外患心力交瘁,何笙就像一場久旱甘霖,將他被磨得毫無知覺的硬心腸,一點點熔蝕,軟化,變成一汪春水。
他笑出來,有些滄桑疲倦,卻還是舍不得推開她,亦或草草入睡,他這樣擁抱著,凝望著,所有的躁動,焦灼,困頓,惆悵,都煙消雲散,隻剩下她的溫柔,她的清香,拂去他世界中的十裏洋場,百裏血光。
煙酒熏得嗓子沙啞,他薄唇貼上她冰涼額頭,“喬太太趁我不在,把後院點著了嗎。”
她媚眼如絲,“著了兩個晚上呢。你若再不回,今晚還著,我是不甘寂寞的蕩婦,才不會獨守空閨。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晾著我。”
他眼尾溢出淺淺的細紋,任由她囂張耍潑,刁蠻撒野,“不敢,喬太太把我降服了。”
她揚起下巴嗤了聲,嗅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推搡他進浴室洗澡,她聽見樓下停車的動靜,就已蓄滿一池熱水,她知道他乏了,她更知道他這副累極的皮囊下,那顆心有多倦。
喬蒼背對磨砂門剛剛脫下襯衫和西褲,地上人影晃動,做賊似的躡手躡腳靠近,朝他背後撲,他裝作沒看到,等何笙小小的身體伏在肩頭,他才恍然驚愕,她連連嬌笑,“喬先生被嚇到了吧。”
他無奈嗯,配合她胡鬧,他反手托舉她臀部時,才發現她竟沒有穿衣,赤身裸體緊挨他,他掌心一片細膩炙熱,他用手將她撈起,掛在自己胸前,垂眸凝視她赤色肚兜內裸露出的深邃溝壑與飽滿高挺的乳房,這樣的熱烈嫣紅,妖嬈風情,將她襯托得格外嬌豔,她摟住他脖子,歪頭笑得明媚,這燈火,這鴛鴦,這流瀉的水珠,這光潔的牆壁,這窗外的星光,這樹影婆娑的月色,盡數在她麵前黯然失色。
他恨自己還不夠強大,不夠無所不能,還是要受製於人,在龐大洶湧殘酷的時局中沉浮算計,搏鬥廝殺,他知道她喜歡怎樣的生活,他在想,該如何拚盡全力,才能許給她一世安穩,春花秋月,才能從這爾虞我詐中抽離,才能讓她笑到天荒地老,笑到白發蒼蒼,笑到永久沉睡,仍是如此歡喜無憂,撒嬌嬉鬧的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