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何笙番外14 替我疼愛她(3 / 3)

她們掩唇輕笑,一個勁兒往我臉上還有身後不遠處的周容深下麵瞟,十分奔放,我臉紅說哪裏,都這麼多年了,即使談不上老夫老妻,也不至膩成那副樣子。

孟太太尖著嗓子咳了聲,“聽說喬先生也離婚了,外界盛傳他是為扶正情人上位,不惜在妻子病重時拋棄,寧可背不仁不義的負心漢罵名,也要給那位金嬌一個名分。怎麼這癡情的男子,都在咱特區呢。這地界看來很是養人呢。”

我不再吭聲,兀自飲水,她們知道我和孟太太有過節,因為寶姐的緣故,我如今高升部長夫人,她們也不敢招惹,都裝沒聽見,誰也不搭腔,其中一個夫人四下打量詫異問,“怎麼不見梁小姐?”

孟太太嬉笑翻白眼,“父女血濃於水罷了,他們情分沒那麼深厚,梁政委寵愛歸寵愛,內心不怎麼喜歡這女兒,都差點把他清名毀了。沒聽說嘛。梁政委家的千金,是特區四大蕩婦之一。”

她們來了興致,問那三個是誰?

孟太太說了三個人,第二第三第四都給排了名,唯獨到第一時,停住了。

她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怎麼不說下去呀。

孟太太觸了觸頭上的發釵,“這我說了,怕要惹麻煩。”

她酸不溜秋瞧我,“周夫人不會往心裏去吧?都是她們背地裏開的玩笑,我是不當真的。”

這些太太們立刻頓悟,訕笑喝酒一哄而散,我說不會,既然你也說隻是玩笑,還是背地裏開的,不敢當麵對峙,自然都是胡編亂造,用來打發丈夫不回家陪小妾自己獨守空房的寂寞時光而已。我往心裏去,不是給她們這些黃臉婆子臉了嗎。

我幹脆利落打得這群長舌婦落花流水,也鎮壓了這四大蕩婦惡名的謠傳,尤其是孟太太臉色格外不好看,我將杯中水全部飲盡,轉身返回周容深旁邊,直到筵席散去我們乘車離開,都再未有誰敢上來自討苦吃。

周容深染了一絲醉意,從上車便閉目凝神,我找秘書要了濕巾和清水,浸泡後為他擦拭臉孔和手掌,我並不知這車開向哪裏,他沒說,司機也不問,好像早就商量過,一陣顛簸後,車停泊在了民政局外。

牆壁一側懸掛鑲嵌的金字匾額令我心中咯噔一跳,周容深承諾,這場壽宴後,就是他放過我的時候,我以為他隨口一說,為了哄我跟他過來,並不會這麼幹脆,沒想到他真的信守約定。

我捏緊濕巾,丟在腳下,手指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越來越劇烈,幾乎到我克製不住的地步。

我們都沒有立刻下去,不言不語,兀自沉默。平靜度過這最後幾分鍾,我們還是夫妻的光陰。

秘書從公文包中取出兩張結婚證,看了眼腕表,“周部長,快要五點了,您晚間還有應酬。”

周容深終於睜開眼,他倉促呼出一口氣,點頭嗯。

秘書下車,拉開車門,將我們迎下,早有人在門口等候,似乎為了接待我們而特意延遲下班,整個手續過程辦理得非常順利,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知道周容深,也知道我,多餘調解的話一句沒有過問,省去我們的尷尬,隻是簽字,蓋章,剪去合影,將離婚證一式兩份,遞給了我們。

我握住這本藍綠色的證件,心口百感交集。

當初打敗沈姿上位多麼艱難,本想一輩子守住,不辜負這故事的驚心動魄,結束卻如此幹脆,一章下去,便天涯陌路,各自安好。

我跟在周容深背後往大樓外走,默不作聲凝視他背影,他一如既往高大,挺拔,寬厚,偉岸,他的沉默,他的睿智,他的淡泊,曾令我癡迷到骨子裏,直到此時,我還忘不掉,我為他掃去心上的塵埃,留出長長的狹窄的不為人知曉的街巷,把往事填滿,封住一把鎖,從此再不打開,也不肯燒毀。

我愛過的周容深,仿佛一麵曆經人世滄桑,風吹雨打,依然堅固屹立的城牆,即使一點點在時光的打磨中陳舊,在歲月年輪裏布滿青苔與灰塵,仍曆久彌新,回味無窮。

然而從這一刻起,他的深情與溫柔都不再屬於我,也許未來某一天,會降落到另一個女子懷中,也許他再沒有這份力氣,聲嘶力竭忘乎所以去愛一個人。

包括我,我也不會傾注在喬蒼身上曾給周容深的全部依賴,經曆的事情這麼多,情愛更像是我的夢,我終歸要握住一半現實,才敢肆無忌憚做這場風月的夢。

我們站立在寬大的青灰色屋簷下,他停下,我隨之也駐留。

他握緊掌心冰冷的證件,半苦笑說,“兩年拚死拚活,本以為回來後一切都如初。他說得沒錯,這世上難以捉摸,不能掌控的,永遠是風月事。”

我喉嚨哽住什麼,噎得難受,酸楚苦澀,胸腔也悶沉沉,一個字說不出,手上的離婚證仿佛千斤巨石,雖然沒有聲息,但刺得心尖疼。

“何笙。如果我沒有離開,自始至終都在你身邊,我們還會有今天嗎。”

會嗎。

兩年光陰,把一切變了模樣,我和他的故事,剩下的隻有皮囊,血肉被時間蠶食,瓜分,割裂,溶蝕。沒有血肉骨骼的愛情,怎麼守得住長長久久,怎麼迎得來白首。

但我不忍心說,我搖頭,告訴他不知道,或許不會。

他不語,眉眼染上些許心痛注視我,恨不得攬我入懷,我不敢麵對他胸膛的溫暖,我對他留有餘情,因此我絕不能。

我更受不了他的目光,受不了這窒息的疼的冷的空氣,我匆忙邁下台階,正想伸手攔車逃離,自南向北駛來一輛銀色賓利,飛速縱橫漂移,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響,剛好分毫不差,停穩在我麵前。

我抬起的手僵滯在半空。

車窗緩慢搖下,喬蒼側臉原本暴露在昏暗的車廂之中,燈倏而亮起,他微微側頭,從我身上一掠而過,目標卻是我身後幾步處的周容深。

後者透過虛無靜止的空氣,與車內春風滿麵的喬蒼對視,周容深眼底有隱隱的憂傷,寂寥,惆悵,不舍,而喬蒼隻是無盡的得意,猖獗,肆笑。

曾幾何時,周容深也是這樣,從容灑脫,運籌帷幄,戰無不勝,他同樣不懂世間輸為何物,贏近乎包含他全部的人生。

那時的他,讓人仰望,受人崇敬,他仿佛被拴在雲端,怎樣都不會墜落,可他的所有壯誌,尊嚴,底線,都在我的折磨中被粉碎得不堪一擊,他為我拋妻棄子,為我受萬千罵名,最終也沒有換回善果。

秘書接過公文包和證件,放入後備箱,返回打開車門,恭敬彎腰,南城的春末夏初,傍晚的陽光也格外燥熱,周容深脫掉西服,隨手交給秘書,他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站在原處,對喬蒼說,“從今以後,我與喬總在風月的爭執,結束了。”

他頓了頓,麵容無喜無悲,說不出是苦還是樂,“也不一定,如果喬總不能妥善照顧她,也許我還會卷土重來。公安部的事務之外,我就盯著喬總了。”

他說到最後失了聲息,被一股從喉嚨翻滾而出的熱浪哽住,千言萬語如數吞沒,咽回心窩。

我緊緊握拳,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進去,眼眶極速泛紅酸脹,沒了力氣去看,別過頭望向街道的對麵。

喬蒼手肘撐住窗框,骨節彎曲,食指壓在薄唇上,輕輕流連,“不牢周部長記掛,她在我身邊,一定會比從前更快樂,我將用後半生縱容她所有的放肆。何笙惹出的殘局,有些周部長收拾不了,而我卻可以。”

周容深目光投向遠處紅彤彤的晚霞,此時日薄西山,光束仍在,卻荒涼徹骨,“她之前的事,我已經解決,之後幾十年光景,希望喬總替我好好疼愛她。”

喬蒼笑而不語,他從我手中奪過離婚證,打開瞧了許久,唇角弧度加深,上揚得十分魅惑,清俊,“很好。”

周容深彎腰步入車中,秘書正要關上門,被他一隻腳抵住,我們都看不到彼此的臉,甚至連輪廓都僅僅是投射在地麵的影子,而望不見邊際,他聲音低沉傳來,“何笙命薄,半生淒苦,喬總試圖利用風月之事而達到掌控官場製衡我的勾結,不論真假,盡量免去。”

留下這句話,軍用吉普倉促駛離,我原本筆直坐著,在看到地上的影子消散,無蹤,被遙遠的渺小的車流人海吞沒,掩去,我心髒忽然漏了一個洞,在頃刻間撕裂出長長的淋漓的口子,我不由自主伏上玻璃,看向空空蕩蕩的地麵,那裏留下淺淺的車轍,留下淡淡的黃沙。

人去樓空。

阿六發動引擎,從駕駛位回頭,問喬蒼走嗎。

後者沒有應聲,他側身傾向我,將垂在右側的安全帶握住,為我係在胸口,他指尖穿插入金屬夾內,吧嗒合攏。

“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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