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何笙,我成全你和他(2 / 3)

我伸出雙臂想攬她入懷,嘴唇顫抖喊慈慈,她趴在原地不動,直到我走近彎下腰,我清晰看到她背上馱著一個滿身是血的胚囊,薄薄一層水膜中,是胎兒扭曲的臉孔。

她竟然可以說話,她質問我為什麼不要她。

仿佛一把尖刀,從她仇恨的眼底射出,穿刺我的喉嚨,壓迫我的心髒,將我折磨得生不如死,我用力掙紮蹬腿,揮舞手臂,從這個白日噩夢中解脫。

我驚魂未定睜開眼,大口喘息凝視天花板,熄滅的燈泡再次倒映出胚囊那張猙獰怨恨的臉,她如影隨形,一遍遍質問我為什麼如此狠心,難道死去的兩個孩子還不夠嗎,她也不能活嗎。

我捂著耳朵失聲尖叫,翻滾下床,棍棒擊打在胯骨,眼看要插入我體內,鄭主任驚惶失措,生怕儀器刺傷我,迅速往一側合攏避開,我跌跌撞撞衝向門口,想要逃離,護士手忙腳亂試圖拉扯我,然而她們根本不是瀕臨崩潰的我的對手,她們近乎一片葉子,在我的大力推拒下跌在牆角,我破門而出,周容深和支隊長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等候,他們十分沉默,時間在分秒流逝,寂靜的回廊除了呼吸聲,一無所剩。

正對的窗子外,是一趟長長的點滿燈火的街巷,人煙寥寥,卻並不寂寞,月色與霓虹交纏,籠罩了北京如夢似幻的四月天。

我披頭散發麵色青白,狼狽出現在周容深愕然的眼神中,護士緊隨其後追出,他倏地起身,蹙眉問怎麼回事。

護士將我突如其來的暴戾和瘋狂敘述給他,周容深不明所以看我,我撲過去跪在他腳下,死死抱住他的腿,“容深,她來找我了,她怪我,這世上為人母的女子那麼多,隻有我最狠,你告訴我,我怎麼擺脫她的糾纏,我以後的日子怎麼活,我太壞了,我根本無可救藥。”

我仰麵涕淚橫流,潮濕的水霧浸濕裸露的胸脯,我憔悴而驚懼,那般不堪入目,支隊長幹咳了聲背過身去,揮手示意兩名持槍武警避到遠處,鄭主任小聲說我們在手術室內等周太太,部長您這邊可以了,叫我們就好。

她帶著護士與麻醉師折返回去,虛掩上門。

空曠無人的走廊隻剩我們兩個,我的哭聲淒厲荒蕪,回蕩一遍又一遍,周容深靜默片刻麵無表情蹲下,他手掌撫摸我的臉,觸碰的霎那微微怔住,他沒想到我如此冰冷,似乎剛從千年冰壇內撈出,連半點溫度都沒有。

有的隻是對他的控訴,對他逼迫我墮胎的不滿和憤恨。

他手指停頓幾秒,複而流連,指腹豎在我唇上,“那隻是你的幻想,這世上沒有魂魄,沒有魑魅,更沒有索命和報應,有的隻是人心作惡。”

他誘哄我,溫柔露出一絲笑,“隻是睡一覺,就結束了。我承諾什麼都不會變,你醒來後,你依然是你,完好無損的你,而我也會一直在。你闖一輩子禍,我縱容你一輩子。”

我將兩隻手橫在身前,並排托舉著,無色無味無形的空氣,“她還這麼小,該死的是我,不是她。容深,求求你饒了她,放過她行嗎。都是我的錯,我償還,我為你當牛做馬,我什麼都肯,你留她一命。”

我趴在地上後挪,空出一塊地方,用力磕頭,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個,隻是機械性重複,試圖打動他,周容深無動於衷,他越是沉默,我越是崩潰,我在劇烈悲痛和嘶吼中體力不支倒在他懷中,最後一絲知覺,是他抱起我,走入那扇使一切天翻地覆陰陽兩隔的地獄之門。

我昏昏沉沉睡了幾個小時,窗外一陣狂風怕打在玻璃,搖晃起窗紗,吹落了櫃子上的紙,吹得燈管肆意擺動,時明時暗的光束裏,我被驚醒,眼角淚水幹涸,斑駁的印記傳來隱隱澀痛,月亮藏匿在樹梢後,天與地漆黑混沌,我心頭空蕩,萬劫不複,靜止打量四壁許久,才發現我躺在病床,身上仍是自己的衣服。

周容深坐在靠近窗子的沙發椅,單腿交疊,他手肘支住矮桌,正安靜睡著,我膽顫心驚撫摸自己的腹部,或許是錯覺,它平坦了。那一瞬間我淚如湧泉,咬牙強撐從床上坐起,周容深聽到吱扭的動靜,倉促睜開眼,他看到我醒來,立刻起身走到床畔,他原本要扶我,在他剛伸出手還未曾觸碰到我時,我狠狠推開了他。

“你終歸殺死了她。”

他不語,沉默俯視我,眉眼沉靜如水。

那不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不會半點心疼。

那於他而言,是一種恥辱,一場背叛的產物,是他的汙點,是他的髒水,他急於拂去,終止,毀滅。

他用丈夫的身份壓迫我,用權勢控製我,用為我冒險賭命的恩情鉗製我,不想順從,可我別無選擇。

他眼底我的臉比這屋子散出的白光還慘淡,他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成拳,緊繃的側臉青筋暴起,“到底是這個孩子你舍不得,還是因為她是喬蒼的骨血,所以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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