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沒有你我後半生不知怎樣過(1 / 3)

曹柏溫對周容深驚愕複雜的反應非常滿意,他不動聲色飲酒,似乎對這酒的濃香也很回味,接連飲了三杯才止息。

他問曹荊易這是什麼酒,後者說桃花釀製的杜康。

我心尖一顫。

那晚在常府的後湖,泛舟飲酒,乘月色而來,踏清風蓮蓬而去,我送他的便是桃花釀。

他竟然自己又泡了一壇,拿來珍藏。

味道一定不同,匆忙製成的酒,怎比得了數月儲存的醇厚芬芳。

我目光不由自主滑落到他腳上,白色的皮鞋尖還染了我的腳印,淡淡的一絲灰塵,他也未曾舍得拂去。

“桃花釀,不錯,周部長喜歡嗎。”

曹柏溫將話鋒忽然又轉向他,周容深捏著酒杯,餘下半口在杯底晃動,他遲遲不飲,臉色時而青白,時而潮紅,時而陰沉。

他強製隱忍胸腔的怒意,曹家兩代顯赫,縱橫官商兩道,周容深製衡副國級的曹柏溫稍顯吃力,何況曹荊易也不是善茬,他們之間的數年友誼顯然崩盤得潰不成軍,在利益和風月的糾葛麵前,一塌糊塗。

他生生壓了回去,故作玩笑開口,“曹政委何必如此逼我。”

“我有嗎。”

曹柏溫不喜周容深的直白和不遮掩,仕途的老油條,凡是劍走偏鋒,沾染汙穢,在辦事的最初都會推脫得幹幹淨淨,不留把柄,周容深自然深諳門道,可他不得不堂而皇之戳破,裝糊塗他哪裏裝得過一輩子在官場摸爬滾打勢力遍布天下的曹柏溫。

周容深將杯底殘餘的酒水一飲而盡,他撂下杯子,伸手舀了一勺蟹黃豆腐,潔白剔透的燈光照射下,蟹黃金芒爍爍,十分誘人,可也十分刺目。

曹柏溫腔調平緩溫和,抑揚頓挫,可慈祥之下藏匿些許威懾,“我僅僅是好奇,周部長的夫人年紀輕輕,看上去也非常孱弱,怎會背負走私毒品軍火這樣強勢的罪名,公安部一旦出手徹查,她勢必有去無回。到時周部長手中的權力撈人不算什麼,自保卻很難,實在得不償失。想必這樣倉促抹去,也是料定周太太不能翻身,才會提早遏製。”

曹柏溫笑聲令人陰惻惻發毛,他對曹荊易指點,“學一學周部長的高瞻遠矚,知道如何扼死源頭,不要日夜沉湎酒色,多點心思沒有壞處。”

曹荊易原本不置一詞,直到曹柏溫再三以我做籌碼威脅周容深,他才驀地出聲,“父親,您喝多了。”

曹柏溫臉色一沉,“這才幾杯,喝多什麼。”

他朝曹荊易皺眉眯眼,以此示意他趁熱打鐵,然而曹荊易並沒有買賬,甚至幹脆擱置了碗筷,有些不耐煩要離席。

周容深沉默片刻,“曹政委要撈什麼人。”

曹柏溫見他有些上道,神色略微緩和些,“我一個侄子,他母親早亡,他不懂事,惹了點麻煩,這麼多年在裏麵表現平平,我在職不便為他走動,退位後又找不到合適的人。他還有十一年刑期,未免太長。”

周容深問已經服刑多久。

曹柏溫說七年。

判了十八年,這是重罪,這樣的犯人不隻是在監獄有記檔,公安部也有存檔,根本不可能偷梁換柱,一丁點不穩妥就會暴露,何況與曹家沾邊的人,放出來也不可能安分,一定倚仗家世為非作歹。

周容深親自斟滿酒杯,又給曹柏溫蓄滿,後者平靜無波注視他,兩張臉孔時而挨近,時而錯過,壺口源源不斷的酒水流淌出,還能看到一兩片未曾磨爛的桃花瓣。

“曹政委不了解公安目前的情勢,省廳廳長都不能一人獨大,廳裏事務都要分工彙總,最後一二把手一同敲定,公安部執掌全國,這方麵更是謹小慎微,黨組織和紀檢委盯得很緊。”

曹柏溫凝眸不語,周容深將杯子端起,和他碰了碰,後者毫無回應,顯然不滿。

“國內十五年刑期以上、無期、死緩,都在公安部檔案科留有全盤記錄,撈人不難,可這些手續不是那麼容易清除,曹政委在職期間不便出手,您不也是力求全身而退,保住仕途晚節嗎。這塊燙手山芋丟給我,您說我怎麼接。”

周容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並沒有打動對他權勢覬覦的曹柏溫,他自持重要底牌,咄咄逼人,“總之我的態度已經表明,周部長肯為我盡力,我便什麼都不知道,倘若周部長不肯,那麼軍區與公安雖說並無交集,但我到底位置擺在這裏,提一句還是有人買麵子的,你說呢。”

周容深維持的得體笑容,在這一刻徹底斂去,近乎一場狂風驟雨般的積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雲密布在他臉孔的每一寸,每一絲內。

曹夫人走出十幾步,關太太停在一潭湖池旁看水麵倒映的半弦月,她和席太太說說笑笑,曹夫人回頭叫她們,才不經意發現仍站在門口沒有動的我,麵容凝重失神聆聽什麼,她喊了聲周太太?

我頓時一個激靈,定了定心神朝她走去,她問我看什麼如此入迷。

我隨手指了指牆壁,“這是暖石嗎?冬天溫熱,夏天冰涼,南省見不到。”

她說老爺年輕時在軍隊吃了不少苦,別看他雄赳赳氣昂昂的,這幾年身子不行,夏天畏熱,時常哮喘,冬季畏寒,時常骨痛,暖石隔熱隔冷,對他身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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