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以我脅迫他(1 / 3)

我有些愕然望向曹柏溫,“您認識我?”

他往一隻空茶杯內蓄了一些水,語氣平和沒有起伏,“聽荊易提過。”

他頓了頓,將茶杯從桌角他那一方推到我這邊觸手可及的位置,“周太太應該知道荊易。”

氣氛有些微妙,我極力扮作坦蕩說知道,曹先生是容深多年摯友,也幫過我許多忙。

曹柏溫不知對我有如何大的敵意,他風平浪靜的麵容之下,隱隱生出一絲厭惡,以及歹意的揣測,風月場千回百轉,什麼樣的羞辱沒吃過,什麼樣的難關沒闖過,我自然是看得出別人對我的態度,我低調退後,站在周容深左側,低垂頭再不言語。

周容深主動問候,“您身子骨還硬朗。”

曹柏溫說,“年初生了場大病,險些去見閻王。最近才調理好。急著讓你過來,是有事商量,萬一哪天我又臥病,不至於來不及。”

讓曹柏溫開口的事,一定不是小事,甚至是根本無法辦到的難事,周容深沒法接茬,他給了我一劑眼神,讓我出頭去得罪,誰也不會和區區女子計較。我立刻微笑說,“智者勞心,能者勞力,曹政委一生要強,晚年退居二線也勞心勞力,您長壽是國家的幸事,您撒手了,就是國家的憾事。”

曹柏溫驀地一頓,他不著痕跡掃視我,或許早打探過我的底細,對我的八麵玲瓏了如執掌,他沒有多少驚訝,僅僅是眼神蘊藏深意。

我將他初次別有企圖的開場白打岔過去,他默了片刻,把斟好許久的碧螺春遞給周容深,“不知你喝不喝得慣清淡些的茶水,我隻好這一口。”

後者接過杯子嗅了嗅味道,他並不喜歡廬山雲霧之外的茶,他喜歡濃苦味道,甚至苦極才佳,別人嚐一滴都蹙眉,他則喝得津津有味。不過他沒有掃興,順著說,“曹政委喜好的,一定是好茶。我也沾了口福。”

曹柏溫對茶道很講究,第一壺加入一抔茶葉,第二壺加入了三抔,強勁的氣息散開,我遮了遮鼻子,生怕自己失禮嘔吐,他將烹煮得半熟的茶水從細網內過濾了三四次,留下連殘渣都沒有的最香濃細潤的部分,為自己和周容深各自蓄滿,“公安部的事宜,你掌控得穩妥嗎。”

“雲南的案子平息後,我抵達北京和暫代我管轄事務的第三副部長進行交接,現在基本上手了。”

“金三角鬧得很大,驚動了公安部出麵壓製,而且竟然沒有討到便宜,幾十年來還是頭一遭。喬蒼這個人和傳統黑幫頭子不同,他智慧與謀略都極其卓越,反偵察能力無人匹敵,先發製人將公安一軍,頗有些氣魄和本事。”

周容深垂眸凝視茶麵,浮蕩的葉末在光束下,像細碎的銀霜,“何止有些,此人不鏟除,他的本事大了去。中國毒梟在金三角玩得轉的,唯他一個。等他把勢力發展到境外,我們連碰都碰不得了。這會成為中國公安很大的汙點。”

曹柏溫若有所思說,“以後他想必更加謹慎,很難握住他把柄,前不久上頭領導來探病,有意無意提起,打算和喬蒼相安無事,與其鬧得兩敗俱傷,不如放任他。你也不要太激進,得過且過,做好你的官就是。”

周容深臉色極其難看,“放任的後果,上麵想過嗎。他涉黑,涉黑意味著他違禁,違禁意味著犯法。”

曹柏溫自方才開口便冷冷淡淡,此時不知是熟絡一些的緣故還是其他,他熱情不少,對周容深的較真也有些笑意,“如果能拿他,早就拿了,也耗不到今日,早在剛發現苗頭一擊製勝,不比火勢燒到最猛時出手,折損要少嗎?既然錯過了苗頭,就讓他自行燒盡吧。公安部這次的舉動足夠說明,喬蒼動不得。”

周容深抿唇眯眼,半響問,“曹政委有什麼消息嗎。”

曹柏溫晃動著茶杯,我發現他左手缺失一根無名指,留下的疤痕切口也是圓孔型,應該是子彈從指尖射入,徑直刺穿,隻能整根拔除。曹柏溫升遷仕途的軌跡,大約和周容深差不多,豁出生死勇闖一線戰功赫赫,被上級器重提拔到中央領導班子,連任兩屆副常委,堪稱掌握半國大權。

周容深稱呼他政委,顯然從政治局卸任副常委後,他仍留任軍區,隻是交出了軍權,官職還在,難怪曹家在珠海如此風光顯赫,曹荊易更是場麵上說一不二的主兒,原來天子腳下,朝中有人。

他側眸打量周容深,“八年前你和喬蒼開始智鬥,這期間從特區到珠海、再往金三角,損失多少警力,你還有數嗎。”

他嗬笑了聲,一副道貌岸然老奸巨猾的模樣,“不下三五百了。他毫發未損,仍不可一世,上麵疲於應對,也不想在他身上做無用功,他既然答應從金三角撤手,其餘隨他。”

我偷眼觀察周容深,他執杯的手狠握成拳,臉頰也緊繃,似乎在咬牙克製,對這個結果萬般不甘心,“政委,他發家的根源,在我的地盤管轄,即使我現在高升,這個事實改變不了,我絕不放過他。”

曹柏溫意猶未盡飲了口香茶,“二十多年前,我時任南省大軍區副總司令員,點兵從漳州境內路過,與他有過一麵之緣,那時他不過一個剛長毛的狼崽子,那雙眼睛我現在還記得,凶悍,防備,沉靜。”

他悵然若失頓了頓,“他會走上這條路,有手腕鉗製公安,我絲毫不驚訝。南省北城,不就出了一個喬蒼嗎。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麼氣,往其他頭目身上撒就是了。何必搭進去你自己。什麼是真,握在手裏的權,揣在口袋裏的錢,比什麼虛名功勳都真,我們為官的目的,不就是這兩樣嗎。”

我心裏一緊,苗頭隱隱不對了。

果然曹柏溫迫不及待拋出了糖衣炮彈,“你們這一撥官員,我最看好你,平日都是他們主動過來,你是我唯一親自邀請。我也出身軍政,對文武雙全原則極強的後生很欣賞。”

曹柏溫將茶杯舉過眉眼,微微仰起頭,迎著燈光打量茶水的顏色和雜質,“你在廣東的生意,自己打理嗎。”

周容深眼底的抗拒,暴露他根本不想將這些事擺在明麵,他含糊其辭說大多時間由下屬去做,他會適當避嫌。

曹柏溫似笑非笑透過茶盞映射的模糊影子,觀察周容深表情,“你在我這裏,放鬆就好。且不說眼睛亮不亮,在官場混久了,誰怎麼回事心裏都有數,坦率些我反而更喜歡。當官的私下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這不算犯錯,隻要不借用職權太過分牟利即可。指著上頭發下來的這點皇糧度日,連溫飽都不夠。”

周容深不語,隻是沉默喝茶,他身體繃得筆直,這是他高度戒備的表現。

曹柏溫給我的感覺麵容不動聲色,內心極其陰險,我第一次見他,閱人無數的經驗告訴我,這男人非常貪婪,也非常狡猾奸詐,對權與錢充滿超出底線的渴望,他自有一套應酬降人的路數,玩弄官僚場麵,而周容深似乎因為手中的勢力,以及在廣東的商業人脈,成為他拉攏上船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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