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們永遠回不去了(2 / 2)

此時他眼中的我,恰如那南山一簇簇搖曳的海棠,眉目如畫,憂愁淡淡,令人想要憐惜,又不得不遠離。

我早已不是昔年的何笙,他也不是昔年的他。

“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他朝房中走來,繞過沸騰的茶壺,倚住一麵燒紅的牆壁,“你前不久已經和我道別。”

我輕聲笑,“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不解風情,女人投懷送抱,男人要麼接受,要麼拒絕,哪有揪住一句話這麼斤斤計較的。”

我撣了撣手上炭火燃成的灰燼,他不沉迷我的挑逗,平靜理智問我,“省廳被炸,是不是你做的。”

我風流眨眼,腔調媚氣,“你猜是我嗎。”

他臉色陡然陰沉,森冷得駭人,“何笙,你簡直無法無天,你現在每一件錯事,都是為你自己積累一樁罪孽,周太太的身份,不會保你連殺人放火都無虞。”

我起身往他站立的角落走去,款款扶風,妖豔如蠱,刺入心弦顛倒眾生,香氣怡人的手指攀附他的唇,輕輕引誘流連撫摸,“我會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都是他們逼的。如果不是他們命大僥幸逃脫,六個算什麼,六十個也都完了。”

他怒不可遏扇了我一巴掌,這一下來得突然又迅猛,我完全僵住,陣陣痛麻的侵襲中,我捂著火燒火燎的一邊臉頰直勾勾凝視地板交纏的兩道人影,黑狼也有些不可置信,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克製喘息。

這強顏歡笑,這賣弄風情,早已支離破碎,連一點支撐的力氣都沒有,我抽離了全部,卸掉了執拗,荒蕪閉上眼睛,低低啜泣,“五哥,我求求你。你打罵我,廢掉我,甚至把我變成任何殘破的模樣,怎樣狠心折磨我,我都承受。你放喬蒼一條生路行嗎。”

我從未如此哀戚,如此絕望,如此崩潰,我這一身高傲,一身清冷,在這時撕裂得徹徹底底,我顫抖轉過頭,透過靄靄的燈火,注視黑狼那張冷峻又無所動容的臉,他不曾給我再度開口央求的機會,斬釘截鐵回絕了我,扼殺了我最後的希望。

“何笙,不論今日你麵對誰,哀求誰,拿出怎樣的籌碼交換,都改變不了結果。公安部的心血,兩省省廳的心血,這麼多年的蟄伏,等待,還有退路嗎。喬蒼注定不會被放過,勢必你死我活。”

“五哥!”我大聲嘶吼,腳下一軟仿佛一灘融化的水,溫柔無聲傾瀉在他麵前,我彎曲跪下的霎那,他匆忙伸手試圖將我拉起,然而他比我晚了半秒,冰涼的磚石發出沉悶重響,刺骨疼痛令我臉色慘白,他疼惜我的樣子,隨我一起蹲下。

“我不是男子,我不懂家國天下,我隻知風月,知離別,我這一生真正不悲哀的時光,很少很短。我命薄,心裏也苦。我總想多得到一些,可我沒有握住,卻全部流逝了,失去了。”

我緊緊握住他手臂,不肯放開一絲一毫,“你殺了我吧。如果你不舍得,你就收手。這麼多公安,他們會把喬蒼逼死的,他死了,我還活在這世上當一具行屍走肉做什麼,我和容深回不去了,我們永遠回不去了!”

黑狼身體狠狠一繃,我仰麵嚎啕大哭,像半瘋半傻的魔,癲賴,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失了魂魄,我不知自己崩潰了多久,他溫熱的掌心終於顫抖覆上我的臉,那一半冰冷,涕淚漣漣,一半留下指印,狼狽可憐的臉。

“何笙,我不能答應你。”

我張大喘息的嘴巴,在這一刻僵住,忘記了合攏,也忘記了呼吸,隻是那麼看著他,近乎絕望,近乎仇恨看著他,“五哥,你真這麼絕情嗎。”

他手仍舊沒有移開,那樣緊密重合我,“我和喬蒼,有情分可言嗎。”

“我呢。”我呆滯空洞蓄滿淚水的雙眼不容錯過他半絲表情,“我們之間,連這樣一點情分都不念嗎。”

黑狼對我的哀戚與懇求無動於衷,他以沉默回應我,粉碎我,擊垮我。

我甚至感覺不到他的溫度,他的手分明挨著我,撫摸著我,擁有著我,卻又那麼遙遠,那麼冷漠,那麼決然。

我闔上唇,他不曾看到我眼底升騰的狠意,我越過他肩膀,指了指夜風中搖晃的窗子,艱難扯出一絲笑,“我好冷。五哥。”

他鬆開我的身體去關窗,在他轉身的霎那,我也隨之站起,掏出腰間裝滿子彈的勃朗寧,將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他後腦。

他身體倏而繃緊,每一塊骨頭,每一寸皮膚,每一滴流淌的血液,甚至衣領和袂角,都在這短短幾秒鍾的鉗製禁錮裏僵硬,窒息,震撼。

我和他相持許久,我始終沒有扣動扳機,隻是這樣威脅著他,控製著他,黑狼不可能比我更快,他沒有從我槍口逃脫的餘地,因此他未動,隻是背對我維持剛才關窗的姿勢,像定格靜止一般。

他在幾分鍾的靜默與壓迫後,悶笑出來,“怎麼,為了保全他,不惜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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