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不想他死!(3 / 3)

他被我撅了麵子,有些不滿,又不好發作,將上半身收回去。

江總彙報完畢去年一整年的利潤彙總,剛剛坐下,阿碧從門外無聲進入,她走到我身側,小聲說,“何小姐,省廳的公安找您。”

我呼吸停了停,臉上不動聲色,“都有誰。”

“一個特警組長,帶著七名持槍特警。我瞥了一眼,簽署了傳訊證。”

我手指顫抖撩了撩長發,雲淡風輕的笑容如是垮塌。

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

來得如此幹脆,倉促,又不可抗拒,逆轉。

這世上沒有什麼罪惡能夠永遠埋葬,水落石出善惡有報,隻是早晚。

我讓她去門口等我,阿碧離開後,我站起身,平靜的目光掠過在座每一個人,“蒂爾風風雨雨十一年,還能維持這份輝煌,很感謝你們,從前我不懂事,被容深寵壞了,為人囂張傲慢,請你們原諒。蒂爾是你們的依靠,是你們的江山,我相信你們會珍視,保住它。”

我退後一步彎下腰深深鞠躬,他們錯愕“這…那…”了幾聲,有些不知所措,我維持姿勢停頓十幾秒鍾,在他們如坐針氈手忙腳亂的一刻抬起頭,舔掉唇邊蔓延滑過的濡濕,“我在蒂爾的最後一堂會議,結束。”

他們皺眉,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說最後兩個字,我凜然決絕走出玻璃門,他們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紛紛追上來試圖阻止詢問,四名保鏢將我護在中央,隔絕了他們的挽留和叫喊,盡頭的天窗玻璃碎一塊,呼嘯的警笛聲灌入,尖銳綿長刺破長空,這座城市的黃昏許久未曾如此熱鬧了。

蒂爾的保安驚慌失措奔上七樓,大叫警察來了!包圍了前門!

幾名高層麵麵相覷一派愕然,“警察來做什麼?我們的稅務沒有問題啊!難道是哪個部門出了紕漏嗎。”

保安齜牙咧嘴說不是,他怯弱遲疑指了指我,小聲嘀咕,“說是請周太太去公安局問話。”

我的地位在特區數一數二的尊貴,這樣大張旗鼓抓我盤問,勢必不是好事,若沒有證據也不敢,鋪天蓋地的唏噓聲如潮水湮沒吞噬了我,小李狠狠瞪他們,“周太太的私事,不容議論!”

阿碧甩出一隻飛鏢,擦著保安耳朵掠過,插進牆壁,深入三寸,所有人如同打了個嗝兒,聲響戛然而止。

我沒有停留片刻,從這扇灑滿燈光的門,經過烏泱泱沉默的人海,一部電梯的顛簸,便隻剩一條長長狹窄的走廊。

它到底有多長,多麼空曠,直到我此刻最後一次行走,才深刻領悟,這是一條比人生,比時光,比悲歡離合還要長的路途。

怎樣行走,都在一念之間。

或者粉身碎骨,或者功成名就,或者平庸可悲。

這世間的蕩氣回腸,轟轟烈烈,盡付每一塊磚石。

時至今日我不能回頭,不能停留,不能有半點眷戀。

我和阿碧從後門離開,特區的條子沒想到我這樣頑固,到了這一步仍不肯繳械,他們以為我區區女子,不可能反抗掙紮,因此後門無人,全部堵在了前門。

我吩咐保鏢留下,如果條子詢問下落,和他們周旋,盡量拖延時間,阿碧將車門打開,我彎腰進入,關門的一刻小李按住我的手,“何小姐,您還回來嗎。”

我笑著說回不來了,我今天是過來告個別。

她紅了眼眶,這副陣仗她也猜到了,眼下時間緊迫,我顧不上多言,將她一把推開反瑣上門,車疾馳穿過員工食堂和停車場,一路開向橫了通過杆的保安室,在闖入的霎那,橫杆被撞飛,徑直升上高空,夕陽下黑影巨大狹長,晃了不遠處特警的眼睛,他們立刻有所察覺,猛烈鳴笛示意,高喊停下!阿碧冷靜沉著,快準狠左打方向盤瘋狂漂移,斜著開出蒂爾。

這樣一幕無疑暴露了我就在車上,特警很快棄坑圍剿,兩車左右並駕齊驅,緊隨其後窮追不舍。

三車如同瘋了一般,在長街上疾馳而過,驚得無數行人尖叫退讓,幾分鍾後警車變換了方式,一前一後,前車有意要超車,抵達前麵橫阻,我看出條子用意,毫不遲疑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第一輛警車飛轉的輪胎,第一槍子彈啞了,竟失聲打偏。

“何小姐!”

阿碧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響本想阻止我,但她晚了一步,我已經開槍了。

第二槍我有了經驗,瞄準飛速行駛的車隻能不斷錯過,必須要在車前發射,才能空出前行的零點零一秒。

我屏息靜氣,咬牙開了第二槍。

子彈打穿玻璃,燃起火苗四溢的破洞,精準無誤紮入距離我僅剩五米不到的車胎,胎爆的霎那,一絲刺目火光摩擦而出,將地麵燒焦,車身劇烈打晃,險些翻出護欄。

我又趁機開了第三槍,打碎擋風玻璃,開車的特警毫無防備,隻顧著把持平衡,警帽被子彈掀翻,砸中了副駕駛的特警,他麵露驚恐,下意識摸頭,看是否被擊中出血,我又發了第四槍,子彈打穿另一隻輪胎,這車徹底廢了,慣力促使掙紮滑行數米,陷入僵滯寸步難行。

後麵的警車原本要趕超繼續圍堵,在我試圖複製老套路,卻射偏第五顆子彈時,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也減緩了速度,眼睜睜看我從眼皮底下逃脫。

兩輛警車全部被我甩掉後,我整個人精疲力竭,拿槍的手大汗淋漓顫栗不止,我丟盔棄甲心有餘悸,伏在窗上喘息,阿碧一言不發將車開得飛快,滋滋的摩擦地麵碎石的聲響,在四麵八方的窗外炸開,升騰,四溢,從南到北的景物隻剩下模糊虛幻的掠影。

“何小姐,走到這一步,沒有回頭路了。”

我說我知道。

我將槍放在耳畔,搖了搖聽動靜,裏麵空空蕩蕩,子彈一粒不剩,我摸出皮包夾層內的彈匣,又重新塞進去五發,“還有多長時間。”

阿碧看了眼腕表,“二十分鍾後穿過高速抵達珠海,至多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必須順利搭乘去往雲南的航班,出廣東邊境,否則省廳一旦下令封鎖機場,港口,公路,我們就走不了了。特區馬上要封了,他們想不到您繞遠從珠海離開。”

她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忽然笑出來,“蒼哥如果真的凶多吉少,他能在最後時刻看到您,也一定沒有遺憾了。”

我雙眼刺痛,額頭抵住顛簸顫抖的玻璃,“我不想他死。”

這五個字我耗盡全身力氣,像抽離了骨頭,生生扒下一層皮,我終於知道,咽回一場傾盆大雨般的眼淚,是多麼酸澀苦楚的感受。

阿碧闖過一道紅燈,猛踩油門衝上高坡,猶如離弦之箭一般隱沒車海,駛入高橋,我死死拉住扶手,身體懸空失去重力,在後廂跌宕起落,胸腔作嘔的感覺又一次卷土重來,更加猛烈,更加洶湧,撞得眼前一片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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