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和他走到白首(2 / 3)

旁邊的姑娘不屑一顧嗤鼻,“當然了,她們想過來,我們也不搭理,一群黃臉婆,沾上了她們的晦氣我們也成那副讓男人生厭的醜德行了,躲還來不及,一眼都懶得看。”

在我們說話時,寶姐的男人招呼她,她丟給我一句改日再聊,便匆忙迎了過去,挽住男人肩膀媚笑,我凝視這一幕莫名百感交集,這世上女子,任她如何國色天香,風光無限,都抵不過歲月無情。

沒有哪朵花開一輩子不凋零,也沒有哪張麵容永遠不長皺紋,不隨著時光不饒人而變成食之無味的雞肋。

我端起一隻高腳杯轉身,迎麵撞上一堵軟軟的寬寬的人牆,我大驚失色,將酒杯避到一旁,才沒有潑到她身上,我看清對方是誰,撫著胸口長出口氣,“齊太太您嚇了我一跳,怎麼站在身後也不出聲,但凡我反應慢點,你這白旗袍可就要不得了。”

她上下打量我,半真半假玩笑說,“何小姐難不成做了虧心事,瞧您臉色蒼白,您可不是場合上失儀的人。”

常錦舟發瘋這事,半個廣東省的名流圈傳得沸沸揚揚,十之八九都在揣測是我氣瘋了她,傍著她丈夫不撒手,搞了她爸爸奪走屬於她的家產,換誰都要瘋掉。齊太太這話也明顯有那個意思,我不動聲色反擊,“真要是論起虧心事做了多少,這滿堂的賓朋,哪排得上我呀。”

她意味深長說也是。

她朝我伸手,示意我跟她過去,我不著痕跡往她來的位置掃了一眼,正是那群龐大的太太軍團,如果三五人我不去也罷了,這麼多我不賞臉,怎麼都混不過去,我在她身後幾步外慢悠悠隨著,多留了個心思,緊盯地上的投影,果然齊太太朝她們擠眉弄眼的德行被我看個正著。

“正想著去恭喜何小姐,您倒自己送上門了。”

一位年輕夫人端著酒杯朝我走來,她身量纖纖,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死後想不起,而這群太太們也停止嬉鬧,紛紛將目光投向我,我正要問喜從何來,她一點不見外,一把握住我的手,“何小姐馬上就要成為喬太太了,您還在我們麵前裝傻做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您踩了那麼多石頭踮腳上位,如今心願達成,把喬先生拴在手心,趕明兒可得請我們好好搓一頓。”

散落在四周的富太太也都附和幫腔,“我聽說喬太太前腳瘋了,後腳喬先生就從外省歸來,直接簽署了離婚協議書,目的就是迎娶何小姐。”女人端詳著杯中紅酒,“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喬先生如此世間少有的男子也不能免俗。”

一個微胖的太太柳眉倒豎,伸手在她肩膀戳了戳,“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你知道內幕嗎就在這裏紅口白牙顛倒黑白?誰說何小姐是新人了?早在何小姐沒當寡婦之前,她與喬先生就來往頗深了,特區誰不知道,亡故的周局長家財散盡都沒能挽回何小姐對喬先生歡好的決心,要不是常小姐倚仗家世強行要嫁,她的姿色哪裏入得了喬先生的眼。”

我不動聲色打量她,她不陰不陽的語氣,不左不右的言辭,聽著像在幫我說話,為我洗白,實際往我身上潑更大的髒水,上流圈表現出的光鮮亮麗內藏極大的烏煙瘴氣,玩不了硬碰硬,幹脆指桑罵槐,想發作都沒由頭,吃啞巴虧的比比皆是。

“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喬先生是高不可攀的商業矜貴,當然不會守著一個癡癡傻傻的妻子過到白頭。分道揚鑣也在情理之中。”

年輕夫人勾了勾唇角,長歎一聲,“隻是涼薄得很啊。”

我目光停在她們臉上來來回回,拉住路過侍者的手臂,要了一杯白葡萄,我放在鼻下嗅了嗅,“朱家和孟家皆是大戶,吃喝就是大手筆,這白葡萄是法國酒莊空運來的,味道自然不一般。隻可惜對牛彈琴,喂狗吃螃蟹和喂狗吃雞肝,有什麼區別呢。都是讓它填飽肚子,它又不懂得品嚐。”

她們臉色一變,蹙眉嚶嚀了聲,既不敢直接嗆,也不好承認自己就是狗。

我回味無窮飲了半杯,說了點法國葡萄酒的門道,頓時將她們氣勢又壓垮了些,我陰陽怪氣長歎,“人這輩子呀,得擺正自己的位置,有些人生來卑微低賤,可熬到了金字塔尖,那些生來就高貴的人,也不得不低頭諂媚恭敬迎合,自然了,心裏不痛快,變著法兒的挑刺抹黑,但金字塔尖上終歸還是她,流言擊不垮資本。好本事壞本事,都是活在世上走南闖北的本事,隻有我搶別人的,沒有別人搶得了我的。我高抬貴手,那些背後嚼舌根的就有好日子過,一旦我下手鏟除,傾家蕩產都是輕的。”

她們舔著嘴唇,表情都開始變化,用杯子遮住半張臉,有幾個精明的,露出些不鹹不淡的笑容,大多沉默。

我將視線移到年輕女人臉上,“我想起您是誰了。盛文曾經在特區辦過一次模特大賽,您似乎拿了第三名,其實原本啊,您能拿第二的,但是睡了您的那個評委呀,他更喜歡第二,說那個模特床上功夫好,比您叫得好聽,您有點鴨子嗓,這不,您就下來了。有句話怎麼說的。”

我仰起頭眯眼,故作苦思冥想,好半天才大叫一聲,“成也叫床,敗也叫床!”

嗤笑聲此起彼伏,年輕夫人的臉都綠了,她哆哆嗦嗦半響反駁不過我,憤憤不平甩手離開。

我將杯子反置,裏麵的酒水直接傾灑在地上,瓷磚倒映出天花板一排排盛開的蓮花燈,本就是流光溢彩,氤氳開一層水漬後,光束更是迷離刺目,她們手忙腳亂遮擋自己的眼睛,紛紛避開強光照射。

我眼神在她們身上梭巡,語氣冷森森,“今日僅僅是警告諸位,等來日我若再聽到惡意中傷,我何笙出手,別說你們,你們背後的男人也扛不住。”

我把杯子往她們腳下一摔,她們捂著耳朵驚叫跳起,臉色一個比一個慘白。

我離開這片角落,筵席也過了一半,我打算叫上喬蒼離開,方才始終一言不發的蔣太太追上來,她小聲安撫我不要往心裏去,都是一群酸葡萄的人,她朝後頭努了努嘴,“為難您的那幾個人,觸景生情,家裏老公正為了小三鬧離婚呢。可不是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了?誰都欽佩您的本事,但氣不過嘴硬罷了。”

她言行舉止倒像是真心來勸我,我說了聲多謝。

她換了副笑臉,“何小姐,拋開這世俗道義,隻看弱肉強食,搶什麼都不過分,崗位可以搶,東西可以搶,怎麼人就不能了?您能搶,別人也能,隻是搶不過才會破口大罵,輸者總是一麵臣服贏者,又辱罵贏者,世人向來如此齷齪。”

我心裏顫了顫,“那麼蔣太太不覺得,我們傷害了許多人嗎?”

“何為傷害?何為慈善呢?人連自己都過不舒坦,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顧忌別人。”

我微笑恍然,“您是有大智慧的女子。”

蔣太太撣了撣裙擺上追逐的光點,“不瞞何小姐,這滿堂女眷中,隻有我先生外麵幹幹淨淨,沒有露水紅顏。相貌年歲我是下下乘,之所以能收服丈夫守住婚姻,僅憑這一絲絲智慧了。北京的萬裏長城,是曆史的精粹,它的每一塊磚石,每一抔泥土,都是一階階反複如初的壘砌,婚姻的修行如同建築長城,越是用心鑄造它,維護它,它越是牢固不可摧。最初建成時,長城比現在還要嶄新宏偉,婚姻也會陳舊,會失趣,可那有什麼關係,不塌不就行了。”

我忍不住笑出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這些光鮮亮麗的女人,哪個背後沒有一地血淚史呢。不仁不義不可恥,一無所有才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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