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完畢,他從腰間解下一柄短劍遞了過來,淡淡道:“你下次要刎頸自盡可以大力一點割下去,不要那麼半死不活地癱在路邊,也不要再叫我看到,很難看。”
林朗暗笑道,這人真是十足的麵冷心熱,嘴上又不饒人,估計是嫌麻煩吧。不過再次確認這傷痕是自殺不是他殺,林朗好歹放心了一點,這身子的主人要真有仇家,他一來不認識,二來即使認識多半也招架不住。他接過那把劍,粗粗看了一眼,劍鞘不知用什麼皮革製成,上麵鑲嵌珠玉寶石,顯得頗為華麗,他想了想,還是將劍重新遞了回去,又指了指這個房間。
“你想拿這個當房錢?”醫生冷笑一聲,道:“我還不缺這個,你可知道留在這裏對你沒有半分好處。不管你因為什麼理由出走,到了晚上還是回家的好。”
林朗固執地不肯收回,眼神定定地看著這個一臉嫌棄的人,反正現在境況不明,他是打定主意要賴上這個看起來還比較靠譜兒的醫生大哥了。
“你既然不肯走,那好,萬一出了事,就別怪自己命不好。”醫生大哥看了一眼林朗手上的短劍,道:“這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說不定臨到頭了還能保命。”
林朗忍著痛大力地點了下頭,以示鄭重,可惜,他的肚子很給麵子地咕嚕一響唱起反調。他尷尬一笑,衝醫生大哥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從初次清醒到現在,他可一直都是清水清水再清水,連個饅頭都沒吃上,要知道他可是傷員哪。
“先生,開飯啦!”婉兒的大嗓門適時在門口想起。
天大地大不如吃飯皇帝大,林朗現在覺得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暫緩,待到秋後解決不遲。
醫生大哥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欞。
第五章
夜涼如水,星辰若冰。
林朗在床上折騰了半宿,還是無法入眠,他幹脆披上衣衫推開了窗,窗口正對著客棧的後院,四方的天井中間長著幾棵大樹,遮住了大半的地麵,隱隱有木葉的芬芳。背上和脖子上的傷口都已經開始結痂,但還是有些麻癢疼痛,林朗不是沒有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雖然是半地下得跟在李銘彥身邊,但在一起這麼多年,總免不了大大小小的意外,所以他對這點點傷痛並不在意,更何況這之前,他已曆過最悲愴的死亡。
夜風嗚咽聲中,隱隱有絲竹之音,似遠而忽近,起初有些叫人毛骨悚然,林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關窗,而是裹緊了衣裳,側耳傾聽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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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靜而音近,伴著蟲鳴,這琴音如絲如縷,如泣如訴,又清而不冷,哀而不傷,聽來讓人心情服貼。林朗係好衣帶,隨手綁好那一頭的長發,想了想,又將那柄短劍攏在懷裏,輕手輕腳推開門,順著琴音尋覓而去。
月盈現桂影,足下碎微塵。
林朗走到街尾的小院,院門虛掩著,隱約能見一點燈火,琴聲正是從院中傳出,隻聽得有人幽幽清唱:
閑夜肅清,朗月照軒。
微風動袿,組帳高褰。
旨酒盈樽,莫與交歡。
鳴琴在禦,誰與鼓彈。
仰慕同趣,其馨若蘭。
佳人不存,能不永歎……
(四言贈兄秀才入軍詩第十五首)
唱至最後一字,琴音忽而淩亂,隻聽唱歌之人喝道:“誰在那裏?!”
林朗本來聽得入神,乍聞這話吃了一驚,他本意是就近聽會兒琴,並沒想打擾到琴師本人,但沒想他隻是站在門外,居然也能被察覺出來。他想要快步退回暗處,卻已經晚了。
院門大開,隻見一人立在門口,身形修長,挺拔若鬆,素白色長袍隨風而動,頗有些道骨仙風,再往上看,其人相貌清臒,神采不凡,但細看之下,他眉眼之間卻有著一股抹不去的淡淡憂愁,也不知是為誰之故月下沉吟。
“是你!你居然來了!”
看著那人臉上憂色盡去,轉而是全然的欣喜,林朗頗為詫異,一時之間也沒有推拒他拉住自己的手。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那人眉眼帶笑,殷勤地領著林朗進了院門。
林朗這才發現這人步履之間略有些蹣跚,看來是有了幾分醉意。
“來,喝酒。”那人將林朗按坐在院中的長椅上,轉手就從桌上的壺裏倒了一樽酒遞過來。
林朗皺眉搖了搖頭,自從多年前那晚之後,他就下定決心滴酒不沾。
“伯倫可是嫌棄這酒杯不夠大,好,我去拿碗。哈哈……”那人恍然大悟,轉身就要去屋裏拿碗。
看來那人是喝醉了,將他當作那個名為伯倫的人。林朗站起身來,再次搖了搖頭,對方是醉了他可沒有醉,既然別人是認錯人,他這個被